听到这个解释,吕芳也露出了笑容,显然他也是这般想的。不过一旁的严嵩,眼中却透露出审视的神色。
徐阶听见两人没有出声,就明白两人是要他表态了,否则此次轻易不能善了!
“我赞同吕公公的说法,这份供词万万不能呈交陛下!不只是不能牵扯胡宗宪,不能牵扯杨金水,严世蕃也没有理由牵扯到!
司礼监、内阁应该立刻明旨告诉浙江,让王远心中有数!
司礼监的廷寄由吕公公安排,内阁的廷寄,如果严阁老不方便写,就由我来代劳吧。”
这下吕芳彻底放心了,不过并没有露出笑容,而是端起了身前的茶盏,冲着两人举起:
“二位阁老都是子孙满堂、家大业大的人,咱家可没有家了,之前认的好些个干儿子也都是假的,杨金水已经在押往京师的路上,到了京师皇爷就会审他,到时候咱家……
可大明朝眼下,不能没有严阁老,也不能没有徐阁老。只要二位阁老同心戮力,天下就乱不了!
两位阁老就算不为了自己的小家,为了皇爷,为了大明朝,难道还不愿意各退一步吗?”
吕芳的这番话说完后,徐阶和严嵩两人没有迟疑,也立刻捧起了茶盏。
吕芳嘴角上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茶盏向前一敬,而后仰头便喝了下去。
…………
玉熙宫。
最近两日不知为何,嘉靖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就比如今日,只是睡了大半个时辰便惊醒过来。
“皇爷!”伺候在床边的黄锦第一时间发现了,立马小声的呼唤。
嘉靖摇了摇头,清醒了过来:“唉,最近不知为何,总是梦到朕去了扬州呀!古人说的好:‘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你说这扬州有什么好的?为何朕动没去过?梦里却屡次过去?那般热闹,也必然是扬州了!”
黄锦边伺候嘉靖穿衣服边说道:“是啊,奴才也没去过呢,只是在那些话本、戏曲中才能知道!”
嘉靖望了望大殿,用带着叹息的口气说道:“都说天子富有四海,可扬州、苏州、杭州,还有南京,这些天堂般的地方,朕一处都没去过啊!”
黄锦也是感觉到嘉靖话语中的落寞,本来还笑着的脸色立刻收敛了,有些焦急的说道:
“皇爷,您又要管着大明的江山,又要修长生之道,那些地方本就是给那些俗人玩的。
皇爷也就是不稀罕,不然就亲自南下了。
那王远不是送来,好些个浙江的小玩意儿吗?主子今个不如再去瞧瞧!”
“杭州那边有新消息吗?说来也有半旬,没看王远的信件了!今天你们把它都拿过来!”嘉靖没有理会黄锦的话,突然问道。
黄锦的动作僵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如实回答:
“昨晚好像有一份东西,从裕王那边递到宫里来的,司礼监正在归置,估计很快便会来成就皇爷。”
嘉靖起身的动作也停住了,作为身边人,黄锦了解嘉靖,而嘉靖自然也了解黄锦。
此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这东西你不知道?吕芳呢?把他给朕叫进来!”
黄锦一愣,虽然他不清楚吕芳在做什么,但他也知道今天早上,吕芳走时的急迫。
一颗心瞬间就提起来了,不过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立刻如实回答:
“奴才不知!今天在殿外当值的是陈洪,不如叫他进来询问?”
“去吧!”嘉靖先前的笑意和落寞立刻就消失了,眼神和脸色一样冰冷。
很快陈洪便被喊了过来,这还是陈洪第一次进入帷幔之内。
“陛下万年!”陈洪刚一进来便直愣愣的趴跪在地上,双眼则是在不停的转悠。
今日的这番奏对,不是一步登天,便是落入深渊。他陈洪当了二十多年的秉笔太监,可还远远看不到尽头。
他准备赌了,此时再不争一争,那就只有在这个位置老死算了。不过怎样赌?
“昨日吕芳收到的东西是什么?如今吕芳在何处?”嘉靖没等陈洪行完礼,便直接打断。
“回皇爷的话!”陈洪表现得十分惊慌,头却埋得更低了,他不敢抬头,怕待会说话时控制不好表情:
“奴才这就回话,只是希望皇爷能体谅老祖宗,也是一片苦心……”
“什么老祖宗!”嘉靖一拍面前的案几,再次吼道:
“谁的老祖宗?我大明朝只有太祖、成祖才是老祖宗,你们又从哪找来个老祖宗?”
陈洪听到这里,兴奋的牙齿都在打颤,强忍着声音自然下来,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奴才糊涂,奴才这就将这张臭嘴打烂!”
这话说完,陈洪便狠命的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仅仅一巴掌嘴角就渗出了血,三个巴掌后,左边的牙齿更是有些松动。
“好了!吕芳是怎么和你们说的?都瞒着正在干什么?”嘉靖皱着眉头问道。
陈洪将嘴里的血又吐出了些,这才回道:
“回禀皇爷,浙江八百里加急送来几份供词。吕芳带着那份供词,去见了严嵩和徐阶!”
嘉靖的脸立刻就涨红了起来:“反了!他们三个联手瞒着朕!他们这是要反了!”
陈洪又把头低了下去,等待嘉靖的怒火。
谁知嘉靖这时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脸色也变得平静。眼帘微垂,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他教你们怎么做的?”
陈洪又连忙磕了个头,虽然此刻想吕芳立刻给他腾位置,但是他也不敢说谎:
“回皇爷的话,吕芳叫奴才用司礼监的廷寄,命浙江的王远重新审案!”
“好办法,就按他说的去做!”嘉靖立刻说道。
“主子,奴才不敢!”陈洪这下傻了眼,下意识的就说道。
嘉靖皱了皱眉头,死死的盯着陈洪说道:
“朕说你敢,你就敢!朕刚才和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露出去。
回了司礼监,还按吕芳说的去做,听明白没有?”
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洪知道事情成了一半,不过仍然装着惶恐的说道:“奴才遵旨!”
“去吧,吕芳回来了叫他过来!”
…………
吕芳回到司礼监,已经差不多午时了,他知晓嘉靖必然已经醒了,于是看向陈洪问道:
“皇爷那边怎么样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