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轻抿了一口那杯泛着果香的茶水,语气平静,却字字带锋。
“为什么……你对老爸老妈的态度似乎有着明显的疏离?”
这并不是第一次他察觉出这种违和感。
在之前的言语中,对方虽未明确表示,但在与父母相关的话题中,已经表现出了淡漠甚至漠视的态度。
这一点,也是玦对ta的说法心怀疑虑的最大理由之一。
“啊……你疑惑的是这个……”
ta感叹一声,整个人仰躺在椅子上,微微思忖。
“确实呢~我在这方面毫不掩饰的态度在你看来的确有些怪异。”
“……”
玦不说话,只是定定望着ta,眼神锐利如刀,静待答案。
良久,ta才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下,缓缓开口:
“嗯……怎么说呢,对我而言……”
ta漫不经心地昂首,谈及他人,ta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他们两个,不过是促使我们诞生的源质。唔……有句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无论父母是谁,【我】都会诞生。”
!!!
这话瞬间在玦的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你说什么?!”
望着玦因为惊疑而微微颤动的瞳孔,ta顿了一下,继续道:
“当然,我只是残缺的分神,如今的我并没有合理的说法让你相信,我只能说信不信由你,这是属于【我】的直觉。”
ta:“我同样也不会否认——我们的分裂属实是一个意外,本体的态度我无法完全揣测,但对于其中一个侧面的我而言……”
ta的声音温柔了下来。
“我很高兴,玦。我很庆幸你和熵的存在,让我发觉【我】的心中或许也有一丝柔软的地方……”
“——!等一下,你的身体……!”
玦瞳孔猛地一缩,惊诧地看着ta——从脚尖开始,一寸寸地、悄然地消散在空无中,如雪花遇火般悄然无声。
“很正常的啦~”
ta语气依旧轻松,仿佛在聊着毫不相关的琐事,“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这个残缺的分神,已经不行啦。”
那声音仍旧带着微笑的弧度,但却无可掩饰地渐趋空洞。
“哗——”
不等玦回应,两人身下的桌椅、点心、茶水……所有景物也如同幻觉般化作尘光,飘散在空无的空间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玦怔怔地站在原地,下一秒,整个人却被那逐渐消散的身影轻轻揽入怀中。
那拥抱,轻得仿佛一缕春风,一阵气息拂过肌肤,又轻易穿透灵魂。
“我要消失啦,以后吊坠也无法帮助你们咯~”
“你……”
玦下意识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嘘……让我说完吧。”
ta的声音愈发疲惫虚弱,“对于你们来说,以后还可能遇到ta。而对我来说……呵,作为脱离了太久的分神,我的消失……就是属于我的死亡……”
那声音越来越低,玦也留意到ta身躯消散得几乎只剩上半身了。
“啊~好羡慕啊……真是的,原来我也会有这种情绪啊……”
ta喃喃着。
那声音愈发低微,如羽毛滑落在湖面,荡起最后一圈涟漪。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能的话……
我也想……
和你们一起冒险呢……”
话音未落,玦感到额前一凉——
ta捧住了他的脸,额头轻轻抵上来,动作缓慢而郑重。
“——”
那一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由内而外地迸发出来,他仿佛真的看到了ta的双眼——
一双近乎透明的眼睛,藏在那始终看不清的面孔之中。
眼中没有其他情绪,只有无声落下的泪水,如同将他心底最隐秘的悲悯照见。
“唰——”
这片空无的世界猛然一震,像被无形的手撕裂。
紧接着,玦就感觉到眼前的一切画面在疯狂地褪色,摩诃营造的记忆的底层架构再度涌现。
“玦?玦?!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摩诃难得急切的声音从天外传来,逐渐清晰。
而ta……那人,终于在彻底的白光中彻底消失。
没有残骸,没有灵魂,连气息也一并消弭。
只留下空无中飘荡的一缕莹莹白光,仿佛告别的轻语,最后在玦耳边飘散:
“再见啦~祝你们未来好运咯~”
玦顿时觉得自己灵魂也跟身体一样喘不过气来。
他紧抓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时间顾不得摩诃的呼唤。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