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镖(1 / 2)

劫镖

池屿闲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奇怪的,毕竟花满楼平日里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做事也考虑得很细致。

真正让他察觉到花满楼在疏离他是在三日后,那天破天荒地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

他出门的时候花满楼已经站在廊下了,仰头望着天,似乎是在听雪落的声音。

风不算小,往外看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花满楼今天穿了一件白底带黑纹的衣衫,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宛如立在雪茫茫中的青松。

他身上落了一层雪,池屿闲过去的时候便探出手想要将他肩头的雪给拂下。

但手刚伸到半空就被花满楼给拦了下来:“池屿闲?”

“嗯。”

察觉到对方不经意间带着的几分抗拒,池屿闲便主动收回了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也看向了外面。

百花楼里的花花草草都已经被搬进了房间了,只有一些不畏惧风雪的花草还在原地放着。

这时,花满楼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多么地突兀了,转念一想也自然想到对方只是想帮他拂去肩上的落雪。

“雪下得好大。”

池屿闲倚在旁边的柱子上,双臂环抱在胸口,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突然开口说道。

他说话时的语气很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看样子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而难过。

不止有池屿闲一个人喜欢花满楼,对方在江南也算是不少闺阁女子的心上人,但偏偏……

他是个男子,又是花满楼的朋友。

在沉默的一盏茶时间里,花满楼在想要不要和池屿闲说破这件事情。池屿闲在猜测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愫。

雪落无声,但雪落有声。

池屿闲听不见雪落的声音,全部心神都比猜测的那个可能给牵扯住了。

“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沉默被打破,池屿闲轻擡起眼眸,深黑色的眼眸之中似乎夹杂着不知名的情绪。

“好,外面风雪大,路上小心些。”

“嗯。”

池屿闲扯了扯嘴角,想要努力露出一抹笑来,但看上去却莫名的不自在。

好在花满楼看不见,可惜花满楼看不见。

漫天风雪之中响起了撑伞的声音,没多久,外面就响起来了踩着厚雪上的声音。

花满楼侧耳倾听,眉不由自主地便皱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让人猜不出来他心里是在想着什么。

离开的池屿闲撑着伞走在大雪中,尽管如此,衣衫上还是被刮了不少的雪,一开始他还低下头将雪拂去,但后来便任由它们去了。

等到他进了城之后,身上的黑衣几乎快成白衣了。

司空摘星和楚留香昨天就已经离开了,池屿闲也便没有往之前的那家客栈去,他找了路边的一家茶馆,进去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就坐下了。

“客官,我们这儿有上好的毛尖……”

伙计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池屿闲打断:“一壶龙井。”

说罢,他便移开了视线。

眼前这人面容冷厉,一声黑衣将他本就有压迫感的气势衬托得更加不近人情,因此伙计听罢便强忍着惧意笑了几声,随后便下去了。

外面的风雪声逐渐得便大,但这间小茶馆里却是一片寂静,并没有几个人,估计是大家都待在家里了,出来的人并不多。

但并非没有。

池屿闲坐在那里擡眸,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位少镖主。

对方穿着一件厚厚的斗篷,进来之后先是擡手打落了身上的积雪,随后便扬声点了壶好茶。

他腰间挂着一把剑,衣衫一看就非寻常人家,应当是受家中万千宠爱长大的。

眉清目秀,脸色青白,很是俊美。

池屿闲的目光有些隐晦,因此对方并没有发现,点了茶之后径直在旁边坐下了。

“客官,您的茶。”

伙计将池屿闲点的茶端了上来,随后便快速得退下了,动作迅速地仿佛池屿闲会吃了他似的。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力,不免将一部分余光投了过来,看到坐在一旁的黑衣青年后眉梢一挑。

下一刻,少年就走了过来,动作间自带着一股意气风发,站如青松。

“阁下便是徽州池屿闲?那个天下第一的练武奇才?”

池屿闲正垂首倒着茶,氤氲的水汽不断向上翻涌,将他棱角锋利的面容都给模糊了不少。

他一边端着茶,一边不动声色地询问:“不应当是自报姓名么?”

“在下福威镖局林平之。”

少年行止有礼,一片淡然沉静之色。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池屿闲不免擡眸再次仔细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刚才那么防备了。

“原来是林少镖主,久仰。”

这话一听就是客套话,林平之听完之后也只是笑了笑,看起来并未当真。

“我倒是听说过前辈的大名。”

此时的林平之还有几分少年意气,得到池屿闲的首肯之后才在他的对面坐下。

“林公子有何事?”

池屿闲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开口询问林平之的来意。

“只是想交个朋友罢了。”林平之招了招手,示意伙计将他点的茶端到这里。

“朋友?”

池屿闲还以为对方也是来找他比试的,这倒是难得遇见一个要和他做朋友的。

他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只要不注意看就看不到。

“想和前辈做朋友的人很多。”

林平之一身锦衣,脸上还有些天真清澈,和一旁一身黑衣神情阴郁的池屿闲对比极其鲜明。

“是吗?”池屿闲放下茶杯,淡淡道,“我只知道想要和我比试的人不少。”

他掀起眼皮:“你难道不想和我比试?”

“自然想,”林平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只不过和与前辈做朋友相比,比试就不显得多么重要了。”

福州和徽州离得并不算远,因此林平之也算是较早就听说过池屿闲大名的人。

听江湖上所传的那些什么练武奇才相比,他还是更想和这么厉害的人做个朋友。

行走江湖,多条朋友多条路嘛。尽管现在的林平之还没有到可以脱离父母的年纪,但一些距离不远的镖也可以独自走了。

这也是这次池屿闲可以在这里见到林平之的原因。

“不过,”在池屿闲的目光下,林平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可以和前辈比上几招,我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

“好。”

池屿闲和果断地应下了,表情还是平静的,仿佛答应和林平之比试对他来说就像喝水一般。

见他这个反应,林平之心里不禁暗想:“看来这位池前辈真的是武功高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

恰巧这时雪停了,林平之擡手将两人茶钱摁在了桌子上:“这壶茶我请了。”

说罢,便率先站起身来,此时竟能看出之后的几分温文尔雅来。

池屿闲没有拒绝,他站起身来,一手握刀一手拿着伞。

走到门前,他擡手“啪”的一声撑开了手里那把白底红梅的伞。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他这把伞上的红梅倒是格外得显眼。

“雪已经停了,为何前辈还撑伞而行?”

林平之好奇地询问。

“外面的雪停了,但有的雪还没停。”

池屿闲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平淡,但偏偏林平之在那一瞬间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隐藏在淡漠外表下的孤寂。

像是独自一人行走在茫茫雪原似的。

这时的林平之尚不知对方为何是这样,也对对方的回答半知半解。

池屿闲见状,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他想起来了对方之后会经历的事情,眉眼间不由地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外面的雪厚厚的一层,擡眼四望,周围一片雪白,天地宛如穿上了一件雪白棉衣似的。

两人找了一处空地,再加上下了雪出门的人不多,因此这里也算是一个合适的比试之地。

“请。”

池屿闲并没有抽出悬挂在腰间的赶月刀,甚至都没合上一直撑着的伞。

他目光淡淡地看着林平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哪怕知道自己比不过对方,但看到池屿闲这幅模样,林平之还是胸中燃起熊熊斗志。

如今的林平之即不会华山剑法又不会辟邪剑法,只凭着一套震天掌的外门功法来进攻。

这种水平在想着的池屿闲眼中自然是连刀都用不上的。

他撑着伞,一身黑衣在雪地里不断躲避着,虽是只守不攻,但看他的步伐和状态来看,倒是有些游刃有余。

不过几招下来,林平之便已经知道了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但心里还是会想要赢过对方的。

噌然一声,少年拔出长剑,银光映着雪地,眨眼间就向池屿闲攻出数招。

池屿闲衣袂翩飞,一直防守的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伸出的两根手指比雪还要白,天气太冷,将指关节冻得发红,看上去很是漂亮。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剑被黑衣青年轻而易举地夹在两指之间,任凭林平之如何使劲儿都不能动弹一分。

“我输了。”

林平之泄了气,眉眼间稍带些许的失落。

“已经很不错了。”

池屿闲很少夸人,或许是对方的表情太沮丧了,他还是勉强夸了一句,尽管这句夸赞没什么真情实感,但也让林平之松了一口气。

“前辈果然名不虚传。”

林平之收剑入鞘,冲着池屿闲微微拱手示意。

“嗯。”

池屿闲毫不心虚地应下了这句称赞。

他擡眸看了一眼时间,随后便提出了告别。

没多久,一抹黑色的背影就在无边的雪地里渐行将远。

百花楼此时银装素裹,和平日里相比,少了几分生机,多了一些雅致,像是一座被玉雕成的摆件似的。

“回来了?”

花满楼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态度自然地开口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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