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决绝
然而,好像刻意被屏蔽一般,没有一丝声音回应他,连回声都没有。
巨大的白色仪器与颜束遥遥对视,仿佛在说,你输了。
小时候的很多片段从颜束脑海中一晃而过,漫长的囚禁生涯让他几乎不再相信任何人,但那时候至少希望所有人都能活着,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想要毁了一切。
——是他错了吗?
被迫成为第一批试验品是他想要的吗?被人联手坑进那个死亡率百分百的囚笼空间,被迫和NPC做交易自救是他自私吗?可他丢掉半条命爬出来的时候,没有杀了所有人,也是活该被孤立吗?
还有呢,在系统的阴谋下将原本的自己抛弃,被扔进惨无人道的地方,颜束看着自己被人被打断骨头,一刀一刀地被凌迟,他的血肉被塞进怪物的嘴里,头颅滚落在地......这一切即便是系统对他精神世界打压而造出的幻境,但那些超负荷的痛苦又是怎么一步一步熬过来的,难道当时的他就能必须无波无澜的接受吗?
他不是没想过拯救,可是主控所那群被蛊惑的傻子,把他当成一个怪物,系统内所有人仰望他、畏惧他......却没人敢接近他。
所以是他的问题吗?
他变成这样,事情变成这样,都是他造成的吗?
可是系统从一开始的建立理念不就是自动化监狱,它从来就没想过让任何人能活着出去,蒙蔽所有人的眼睛,给他们一点出去的希望吊着命,而这里每分每秒的煎熬折磨,又有什么意义呢?
颜束想,自己做这个逃离的梦,不也十几年了吗?
那个巨大的仪器依旧在“滴滴”声中运行着,在颜束的目视之下十分平静,仿佛不是那个酿成系统内一切灾祸的死神。
但颜束清楚,这只是一台象征意义上的实体仪器,即便毁了它也改变不了什么。
半晌后,有人回答了他刚才的话:“确实有些不敢。”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曾经有一段清闲的时间,日日夜夜都回荡在他的耳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试图把他从噩梦里唤醒。
现在,似乎又在把他一步步地推入深渊。
颜束嘴唇微微动了动,到底没能叫出那个让他这段时间以来压在心底的名字。
刚刚冲上三十层好像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让他眼下没办法转过头看身后那人一眼。
脚步声慢慢在靠近,身后的人继续说道:“怎么不说话了?”
颜束握刀的手指不自觉动了下,他确实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事想问......但如果曾经的一切都是谎言,那么现在就能得到真实吗?
他没吭声,察觉到身后的人靠得越来越近,右手攥着刀直接往后刺了过去——
“还真像你的风格。”裴放的声音慵懒且轻佻,一如初见那样问他叫什么名字。
可越是这样,颜束心里的火就越是烧得热烈,隐忍之后的爆发也更加致命,他几乎没有手下留情,裴放避闪不及,脖子上被划出一道细细的伤口,鲜血流进了衣领。
颜束像是被那抹红色刺痛了眼睛,他眯了眯眼,视线慢慢转到了裴放的脸上,也没有想象之中的春风得意,透着一点疲惫,但依然是特别具有欺骗性的好看。
两人拉开了距离,颜束也没有再贸然出手,而是盯着面前的人细细打量,想要通过自己的双眼看穿这人所有的伪装,看到他消失的这段日子到底去哪了又做了哪些好事?
为什么要解开三十层封禁?为什么要结束系统的休眠期?又为什么打乱他的计划,故意跟他作对?
他好不容易搜刮出来的敢死队,这下全死在这人的手中了。
颜束到现在,不是输给了系统,而是输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又或者,这些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系统要让裴放完完全全地代替他,所以“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狂”,他怎么就忘了系统的手段呢?
罂粟刀枪不入,没有情绪没有心,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毁了这一切后,想在他们初见的地方静静死去。
可惜又没能如愿以偿地死成......
“颜束。”裴放的语调像是对爱人的呢喃。
然而,这却让颜束的心脏彻底跌落谷底,一切都在昭示着自己被骗被隐瞒被背叛。
这算什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别叫我!”颜束发了疯,“你忘了,我先是罂粟才对。”
刹那间,颜束快速冲上前,手里的利器闪着寒光,带着无可匹敌的杀气。
对面裴放冷冷一笑:“当初的密令没错,你我之间,果然只能活一个。”
颜束脑子里“嗡”地一声,心里筑起的大坝被没有任何预兆而来的潮水拍了个正着,顷刻间废墟一片。
没有虚与委蛇,没有假意示好,懒得再伪装,只剩下直白的你死我活。
他的动作越来越狠,愈加没有章法,就像被逼到绝路的猛兽,依靠着最后的本能去撕咬,而不远处的仪器就像一个庞然大物漠然地注视着一切。
从三十层到主控所的顶楼天台,两人谁也没有占据上风,不可开交的狠戾在此刻居然能察觉出来一点“情难自抑”的味道。
可是这种感觉伴随着无边的痛苦,只有不断发泄、不断让对方受伤,仿佛才能摆脱这样不受控制的爱恋。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此刻紧张的气氛,颜束一脚踹了出去,裴放反手夺下他的匕首,往后撤开一段距离,看向刚刚从自己口袋掉出去的东西。
月色清明如水,无差别地铺盖在整个S区,抚慰着每一处的人心惶惶,但是渗透不进这里的剑拔弩张。
那是一个黑色金属制的物体,四四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