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为你而生
次日, 傅临风在承光殿上,当着群臣的面以通敌叛国、谋害二皇子等罪名宣布了对罪臣上官逸的判决。
“判罪人上官逸处斩,五日后行刑!”傅临风高亢的声音在金殿上方回响。
凌晔被押着跪在御前台阶下, 静静地听完判决, 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擡起起头, 目光扫过龙案左侧摆放的一张空椅子,在那里久久停留。
雪若果然兑现了最后一次探监时的承诺,今日宣判她没有出现在大殿上。
他眼里的光黯下去,只剩一片深海般的冰冷漆黑。
御花园的竹林小径中,正在悠闲散步的雪若停下了脚步。
远方传来一声声低沉雄浑的钟声, 她静静听着,茫然失神。
“殿下, 怎么了?”紧跟在她后面的赵嬷嬷问道。
“你们听,承光殿那边敲钟了, ”雪若看向远处天青色的苍穹,定定地问,“今日朝廷上....可是有什么大事吗?”
赵嬷嬷欠身,笑着回道:“确实有喜事,今日早朝, 那罪臣上官逸的判决已经下来了。”
一阵风拂起宫装的裙摆, 寒意直往身体里钻, 雪若拢紧了披风, 微微侧头, “哦....如何判决的。”
赵嬷嬷观察着她的表情, 接口又说:“那上官逸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判了五日后斩首。”
雪若的目光停在远方流动的云上,好半天才点点头,“甚好。”
说罢瞥了赵嬷嬷一眼,似笑非笑,“嬷嬷对朝堂上的事情也如此关心?”
赵嬷嬷神色一凛,忙低头回道:“此等大快人心之事,宫内人人都盼着呢。”
雪若勾了勾嘴角,似会意点头,“原来如此。”赵嬷嬷还要说什么,只听她冷声道:“走吧,太后还等着问安呢!”
赵嬷嬷立刻闭嘴,刚要迈步,雪若却回过头,看了一眼赵嬷嬷身后的芸儿,诧异道:“芸儿,你哭什么?”
芸儿抹了抹脸,红着眼睛不甘道:“没有哭,就是风吹了沙子进眼睛里了。”
雪若转身上前,掏出一方丝帕替她细细擦去泪水,又掰开她的眼皮吹了吹,笑道:“好了,没沙子了。”
不料芸儿眼泪如落珠一般不停掉下,拉住雪若的手,哽咽道:“殿下,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雪若一愣,喃喃道:“想不起来什么?”
赵嬷嬷眼锋如刀一般划过来,截断了芸儿后面的话。
芸儿蓦地想起傅临风昨日对他们说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谁若敢在殿br />
面对雪若询问的眼神,芸儿吸了吸鼻子,垂眸看向地面,低声道:“奴婢是说殿下想不起来,奴婢有迎风落泪之疾了吗?”
雪若想了想,叹道:“确实想不起了,如今我这记性是越发不好了。”
她拉起芸儿的手往前走,抚摸着她的手背,边柔声道:“那你低着些头走,别吹到风了,眼泪打心里来,流泪伤的可是心啊....”
芸儿侧头,望着她平静无波的神情,听着不徐不疾温和的声音,一时百感交集。
若能永生永世忘记,倒也罢了。
就怕有一天殿下找回了自己的心,怕是要痛不欲生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
然而朝堂之上,当傅临风宣布了对凌晔处斩的判决后,大殿内片刻沉寂之后,立刻有大臣出列启奏。
“臣启君上,昨夜长乐城中出现为上官逸喊冤的传单,传单上说傅丞相与北魏勾结,找人做伪证陷害上官逸在东梁杀害先太子。而做伪证的那个人,原来是个北魏的太监!”
白发老臣的话语刚落,满朝哗然。
傅临风面色骤沉,厉声道:“屈阁老,你不要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就可以包庇罪人给本官泼脏水!”
屈阁老并不看他,而是向着龙案后的齐允轩拱手,沉痛陈词:“君上,北魏近日在边境陈兵数万威胁我国,大有趁我夏州与卑兹罕战事胶着之时坐收渔利,而在此时斩杀抗敌名将,将重挫军心啊!”
他的学生,礼部侍郎也出列附议,“请君上将作证那人带上殿来对质!”
“一派胡言,”站傅临风的大臣们立刻有人跳出来,“上官逸的罪证是板上钉钉,尔等竟然想替这样罪大恶极之人翻供吗?”
“对!左相大人为国鞠躬尽瘁,岂容你们随意质疑?”
殿上的纷争被齐允轩一记低沉的咳嗽声打断,他脸色发青,撑着手臂坐在龙座上,表情阴晴不定。
冷冽的目光扫过傅临风,齐允轩清了清喉咙,“左相乃国之重臣,竟然有人胆敢攀诬,孤定要严查不贷!”
傅临风心头一喜,颔首道:“君上明鉴,臣感激涕零!”
他侧目瞥过跪在殿前的凌晔,见他神色从容淡定,似乎殿上的争执都与他混不相干,不由心底升起恼怒。
傅临风心底冷笑,死到临头,倒看你还能强撑到几时?
“孤对左相忠心深信不疑,他怎会陷害这罪人?”然而,齐允轩话锋一转,“来人,将那作证的李申带上殿来对质!”
傅临风有些意外,诧异地望向龙座,随即接触到齐允轩淡漠而威严的眼神,让他心中一凛。
他自然没什么可心虚的。
当年斥候营人人都知道那些事情是凌晔干的,李申与凌晔那时并无交情,他只是如实作证而已,而且他说凌晔毁了斥候营,让他无家可归,所以愤然出来告发他。
只是齐允轩竟然会宣李申上殿,让他有些意外。
这是对他的不信任,还是对他的太信任,他心底说不出的古怪。
李申很快就被侍卫们带到大殿上,跪在凌晔身前几步远的地方。
面对传单上受傅临风指使的指控,他矢口否认。
傅临风神情松了松,冷眼作壁上观。
有大臣在则可证明他是传单中所言的前北魏太监。”
傅临风皱了皱眉,一时没有吭声,有些懊悔没有仔细调查李申的来历。
李申闻言大惊。
他伏跪在地,瑟瑟发抖,哀求道:“启...启禀君上,小人虽然低贱,但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羞辱。”
齐允轩笑着不以为然:“哪有太监可以随意出宫,这说法在孤看来甚是荒谬,傅爱卿,你说是不是啊?”
傅临风面色不改,回道:“君上明鉴,都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蓄意诬陷微臣。”
屈阁老大声冷笑,“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妨一查?”
他身后又几个大臣附和,另一边亲傅临风的人立刻反驳。
眼看殿上要再次吵得不可开交,齐允轩为难地问傅临风,“左相,你看,不如就让司礼监一测,也好堵了悠悠众口。”
傅临风心里有异样的感觉,仍低下头去,“微臣遵命!”
齐允轩使了个眼色,端木敏就上前要带李申下去检查。
不料李申刚站起来,哆嗦着走了两步,忽然转身“扑通”再次跪倒在地。
“不必查了,小人....小人确实是残缺之身....”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两手之间,声音颤抖。
台下,凌晔看着李申的背影,眼中有复杂的神色。
傅临风神情一震,李申是个太监?
他竟然不知道这个事情!写传单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心头顿时升起不详之感。
在朝臣的一片哗然声中,他脑子快速地转动着,想找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然而,下一刻李申的行为更让他始料未及。
李申跪着爬到他的脚边,抓住他的袍子哀求道:“傅大人,求你替小人做主,小人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说了,你不能不管小人死活啊!”
朝中顿时炸开了锅,有恍然大悟怒斥傅临风的,也有替傅临风说话的。
凌晔默然打量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来。
傅临风像被毒蛇咬到一样,一脚将李申揣开,怒喝道:“你!你胡说八道,我何时让你说什么了?”
他气得下意识要拔剑,才发现金殿上未曾佩剑,却听齐允轩也发怒道:“大胆刁民,竟敢红口白牙诬陷左相大人,还不拖下去打死!”
李申一听要打死自己,吓得顾不得什么,受了刺激一般,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再次抱住傅临风的大腿,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大殿。
“傅大人,求你救救小人,你答应给的银子小人还没收到,眼下连命都要保不住了,救命啊!”
傅临风一时挣脱不了,怒极反笑,“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李申擡头,一脸无辜,“是大人您啊!”
傅临风气得说不出话来,瞠目欲裂,恨不得立刻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