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时,孙元良终于在杨行北的竹林里找到89师残部。师长王仲廉正在给伤员换药,绷带是用被单撕成的布条:“孙师长,我的三个团...只剩五百人。”他举起望远镜,远处公路上日军坦克的探照灯如鬼火闪烁,“机械化部队的油料补给点在罗店西郊,要是能...”
“炸掉油库。”孙元良接口道,目光扫过王仲廉腰间的勃朗宁——那是去年在南京军校,他们同期毕业时校长赠的配枪。他摸出蒋委员长的手令,纸角已被汗水泡得发软:“委座要我们死守江湾,但没有补给,苏州河防线撑不过三天。”
深夜,钱伦体的旧部老陈带着六名士兵摸进指挥部。他们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从浏河战场捡回的日军地图:“旅长,我们摸清了油料库的岗哨部署。”老陈的左眼缠着绷带,正是钱伦体牺牲时飞溅的弹片所致,“只是...”
“只是需要有人吸引火力。”孙元良将怀表塞进老陈掌心,表盖内侧的妻女照片已泛黄,“天亮前,89师佯攻顾家宅,我带装甲车营直插罗店。记住——油库的储油罐只要中一发穿甲弹...”
晨光微露时,日军油料库方向突然腾起蘑菇云。孙元良在装甲车内握紧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冲天火光映红苏州河。通讯兵突然截获日军密电:“支那军...有精锐穿插!”他扯下染血的领带,露出脖颈的青筋:“给南京发报,就说...罗店反击战,打响了。”
江湾机场方向传来密集的防空炮声,孙元良知道,那是张灵甫的153旅在死守最后一道防线。他摸出被硝烟熏黑的戏票,想起出征前夜妻子哼唱的《挑滑车》:“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此刻车窗外,罗店的废墟正被朝阳染成血色,而远处日军坦克群的引擎声,像极了死神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