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杨金水他这是辜负了圣恩,老天爷在惩罚他了,主子犯不着为这样的奴才难过……”
嘉靖自然清楚杨金水和他身边这些太监的交情,也知道这几个太监再是贪婪,但是对于自己还是忠心的。
而黄锦这番回话,实则是在替杨金水求情,于是想了想说道:
“既然老天爷罚过了,那朕就不罚了!叫这两个奴才,立刻把他送到朝天观去,有蓝真人他们在,厉鬼也不敢再缠着他了!”
黄锦立刻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高声喊道:“奴才替杨金水叩谢圣恩!”
嘉靖点了点头,对着那两个太监说道:“你们现在就带着他去朝天观吧,记得交给蓝真人!”
“是,奴才遵命!”两个太监说完后,又将杨金水抬了出去。
“吕芳!”嘉靖看着出去三人的背影,突然喊道。
黄锦还跪在原地呢,听到这一声呼唤,立马就打了个激灵:“主子,吕公公还在永陵呢!”
“呵呵,这一阵子不见,也是有些想念了!现在什么时辰了?”嘉靖也好似突然反应了过来。
黄锦心中也涌出了一丝希望,快速的说道:“回主子的话,现在申时(十五时)了。”
又是一阵沉默,嘉靖突然开口了:“你不用在这候着了,天一黑你便从后宫出去,将吕方再给朕唤回来!”
黄锦立刻就激动了起来,他和吕芳自从嘉靖出生便陪着,如今已经有五十多年的交情。
两人一人主外,一人主内。
现在得知嘉靖要将吕方换回来,第一反应就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后就是一阵狂喜:
“主子的意思是,叫奴才去将吕公公召回宫里来?”
嘉靖点了点头:“你把衣服换了,一个人骑马去。一来一回也得好几个时辰,明天天亮前,让吕方来见朕。”
黄锦立刻点头,随后有些迟疑的问道:“奴才明白了!奴才出宫的事,要瞒着司礼监吗?”
嘉靖听到这个问题,立刻盯住了黄锦的眼睛。沉默了良久,这才突然出声:
“你有你的差使,他有他的差使。你们莫要闹出别扭!”
黄锦立刻就明白了,刚刚他说这话也是有些试探的意味,现在也是清楚嘉靖的意思了:
“奴才明白了!”
………
徐府。
自从收到了杨金水和供词入京的消息,徐阶便一直坐在正堂沉思着,又或是说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整整等了一夜,直到派出去的两个小厮都回来。
“老爷,小人问过小姐了,她说浙江并无送信回家!”
“老爷,小人去过裕王府了,裕王也言,并没有收到浙江的信件!”
徐阶睁开疲惫的眼睛,看着这两个小厮挥了挥手:“你们俩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这两个小厮离开后,屋内也只剩下徐阶一人,只见他正喃喃自语着:
“远儿,你在做什么呢?为何……”
没过多久,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徐阶整理了一番官服,便入宫去了。
昨天嘉靖收到了浙江的供词,那么今日肯定会找他觐见的。
徐阶的内阁值房,距离玉熙宫步行也就一刻钟而已。等徐阶走到玉熙宫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大殿的石阶下,站着严嵩和陈洪。
这赫然便是在等他。
徐阶快走两步:“见过首辅!怎么能先召首辅,让您老等我,这也太失礼了!”
一边的陈洪此时阴险的一笑:“首辅自然是先召的,次辅当然是后召的,徐阁老这也要计较吗?”
徐阶知道,自己应当是这些天,没有讨好陈洪,让他心生不快了。
不过对于这点,徐阶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然的一笑:“陈公公说的是!”
一旁的严嵩仿佛没看到陈洪一般,拍着徐阶的手说道:
“这半个月让徐哥老操劳了!”
徐阶也装着苦闷说道:“好些票拟都在内阁压着呢!阁老再不来,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陈洪也不想见两人继续寒暄,踏上了台阶,朝着殿门内高声喊道:
“陛下,严阁老和徐阁老奉旨到了!”
大殿内立刻传来“当”的一声玉磬声。
徐阶严嵩两人听见后,也顾不得继续寒暄,快步走进了大殿。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两位爱卿免礼!”嘉靖虚扶了一下,而后高声喊道:“吕芳!”
“奴才在!”站了出来。
听见这个声音,徐阶和严嵩两人都是猛然一愣,被赶出京师半个月的吕芳,竟这时候回来了?
两人都是老狐狸,立刻就感觉出,今日的事情恐怕有所不同。
嘉靖也没管两人心中的盘算,继续开口吩咐:
“朝里也就两个老臣了,搬两个绣凳来。从今日起,徐阁老来见朕也赐个座!”
吕芳一边搬绣凳一边说道:“是!”
徐阶听到这话又立刻跪了下来:“臣不过花甲之年,怎能受圣上如此恩待,臣万万不敢当!”
嘉靖摆了摆手:“你受得起,坐下吧!”
徐阶见状,也只得挨着绣凳的边缘坐了下来。
嘉靖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朕身上的这件长袍,还记得是嘉靖三十七年做的呢!到今年也穿了四个年头了。”
徐阶两人都不清楚嘉靖想说什么,于是都安静的等待。
嘉靖叹了口气,随即又开始感慨:“俗话说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可是在朕这里呀,人也是旧的好,衣服也是旧的好,用久了就有感情,舍不得了。”
徐阶两人加一块,都一百五岁了。虽然都是官场的老狐狸,但此刻也被嘉靖的言语感动了起来。
嘉靖的这番话,两人的感受却是,又有了不同。
在严嵩看来,这是他二十多年功劳、苦劳换回来的。而且在这个时候说起来,大自然是代表着化险为夷,自然是值得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