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以为纳兰大人此言错谬!”衍圣公朝康熙皇帝行了一礼,板着脸辩道:“京中异象,并非不祥之兆,乃是皇上至德格天、精诚动地,故圣人于皇上拜祭之时天赐祥瑞!”
衍圣公声音洪亮,仿佛是要让孔庙内外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易》书有云,‘云从龙,风从虎’,今玄鼠衔朱丝而迁,正应《礼运》‘四灵为畜’之兆,群鸦负青烟而翔,恰合《周书》‘百兽率舞’之祥,《春秋》书‘六鹢退飞’,圣人犹谓之见阴阳调和,况此玄鼠呈坎水之象,乌羽化离火之形,水火既济,正合乾坤交泰之徵!”
“《尚书》有言‘肃,时雨若’,今燔柴刚燃而百禽群舞,岂非上天感皇上求儒问道之至诚,故遣羽族为前导?《礼记》载‘扫地而祭,反本修古’,今鼠群衔朱丝碎屑穿街而过、归于地脉,实乃圣人先祖嘉陛下克复古礼,特使阴灵助扫尘寰也!”
“昔汉宣帝时神雀群集,光武之时兴白雉现,皆应明德之君也,今玄鼠导骊珠之路,惊禽绘河洛之图,臣伏乞陛下法《周易》‘大人与天地合其德’之训,继续此祭孔盛世,谨奉禋祀,以承天休,则麟凤在郊,指日可待,若祭心不诚、半途而废,则圣人必然怪罪,反至灾祸也!”
康熙皇帝听得眉飞色舞,纳兰明珠和索额图两人也都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两个也算是满人之中汉学功底深厚的了,但扪心自问,谁能像衍圣公这般出口成章,短短一瞬间就编出一大堆理由,将这群鼠穿街、飞鸟遮天的不祥之兆变成了圣人降下的祥瑞?
这般能言善辩、善用经史,难怪在和红营的辩经之中都能引领士风、不落下风。
康熙皇帝自然是大喜过望,虽说天人感应这一套自汉末之时就没什么人信了,但拿来做政治斗争,却依旧是上好的工具,毕竟这个时代上到贵胄、下到黎庶,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迷信的,党争政斗之时,更是一丁点的小事,都可能撬动全局。
之前见到这般异像,康熙皇帝心中尚有几分犹疑,但如今听到衍圣公这番话,顿时心中大定,衍圣公这番话是帮他堵死了那些保守派日后拿这些异像做文章的路子,给康熙皇帝卸下一个大包袱,康熙皇帝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用力点点头:“衍圣公此言甚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如今圣人降下这般祥瑞,此祭孔大典,自然该继续下去!”
说着,康熙皇帝便大步流星的登上汉白玉台阶,于正殿前静立,身后百官依次肃立,神司从殿中捧祭品毛血而出,一旁的祭鼓连响三严,正引二人引衍圣公入殿在先师案前上香祷祝,康熙皇帝则领着群臣亲贵、官绅士人,一齐在礼乐之中赞跪。
只是康熙皇帝赞跪的那一刻,却瞥见大殿之中供奉的孔子圣像,似乎微微动了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