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过后,大昭各地忽然四起了各种檄文。
皆是说皇帝昏聩无序。
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够离朝这么久,无故停留在外。
军队人吃马喂的需要财力支撑,并且长期停留在某个城镇,会给当地的百姓带来困扰,这个困扰不限于御驾亲临的压迫感,还有就是军队中的人太多,难以约束每一个人的行为。
但无论情势如何急迫,谢檀都不可能在此时回到云京去,在下属寻找到写着宋旎欢字迹的绢帕时,他就不可能在寻不到她的时候回云京。
他必须要找到她。
很多个清晨,谢檀都产生了幻觉,枕畔的人还在,他静静凝视她的睡颜——雪白娇嫩的面容精致如画,带着未醒的娇憨,脸颊上有点点红晕,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睡的这样放松。
而他,眼眸中布满血丝,面色冷白晦暗,像是要疯了。
谢檀喉结重重滚动几下,而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幻象果然不见了,他的心像是被挖空了。
他起身,将桌案上写满了她名字的宣纸拨开,对外唤道:“来人,起草诏书。”
那飘落在地上的宣纸上,字迹起初是规整的,可以看出执笔人的慎重,可越往后,一笔一划就愈发凌厉混乱,积蓄着愠怒和蚀骨的思念,到最后竟像是某种符咒,禁锢着日渐疯魔的执笔人。
光是看一眼,就会被那种焦渴炙热的情感所震慑。
皇帝冷冽的声音隐隐透着压抑的癫狂,“今日午时,告诉镜湖港所有人,三日内若不交出皇后,朕便会下旨屠城。”
内侍惊恐地看向御座上的帝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镜湖港十万人,或许其中有作奸犯科的恶人,有欺压百姓的富户,有穷凶极恶的水匪,可大多都是无辜的百姓!
此时并不在战时,皇帝下旨为寻一人而屠城,无论如何都会引发众怒!
“陛下、陛下三思啊……”内侍劝道。
谢檀怎会不知这样做的后果,怎会不知这样做或许是徒劳,可是自从宋旎欢失踪后,他的神经就如同蛛丝,随着日子一日日过,逐渐紧绷、拉长,膨胀。
那绢帕上的字迹是她的,他不会认错。
她不在镜湖港,也在附近。
他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再见到她,他已经熬不住了,整个人到了极限,只得这样自毁式的疯魔。
如果这样,说不定就能见到她呢?
只见皇帝银发散乱,眼睛赤红,毫不在意地将写好的诏书掷于地上,声音冷静极了,“去传旨吧。”
*
宋旎欢半月前留下的手帕,是在镜湖港。
这个本应春意盎然的海边城邦,此刻陷入了惊恐的忧虑中,人人自危,有能耐的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家眷准备出城去,却被皇帝亲卫拦下。
整座城被包裹的像铁桶般,只进不出。
只见一个妇人被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对守门的护卫道:“我已身怀六甲,只求能保得住腹中孩子,还有一日!一日后那狗皇帝就要屠城了……”
护卫的银甲动了,腰畔的刀森然出鞘,逼视那妇人,“对陛下不敬,可知何罪?”
妇人吓了一跳,忙跪了下来,“……我做错了什么?我不是对陛下不敬的意思,我只是想活着啊……”
明崇皇帝的威名远扬,镜湖港就算在大昭的海岸线边境,也依然听过皇帝的事迹。
对于皇位来的正统与否暂且不说,光是他继位后的一系列仁政,就值得夸赞,是真正造福百姓的仁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