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法倒是简单粗暴,食物不足,干脆就消耗人口。
底层牧民活不下去,便只能赌命博出路,人口少了,食物消耗少了,大贵族们也就不用释财救难。
也因此,布哈斯赫的二叔才得了许多部族的支持。
但在布哈斯赫看来,这真是再愚蠢不过的方式了,草原上的每一个青壮都是财富,白白消耗在了无谓的战争,只是在弱化自身。
站在可汗的高度上,与梁国之间小打小闹可以,真拉持久战,草原部族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图斯边听边点头,布哈斯赫以为他是真的赞同自己的观点。
可等他说完,图斯忽然道:“如果不必持久战呢?”
布哈斯赫额角微跳,只觉得图斯是在说梦话。
草原最强悍的骑兵在攻城战中几乎发挥不了作用,想要大军入京都,不打持久战能如何?
“可汗,咱们如今在京都的人手可不少。”图斯说着笑了起来:“还有人厉害得很,身居高位呢。咱们一直进行的换血计划,终于是有了成效了。”
“什么换血计划?”布哈斯赫是真的听得一头雾水了只觉得图斯如在说天书。
“这事儿自父汗吩咐下来,就一直是我全权进行的,可汗不知道是自然事,就连二哥也不知多少。”
图斯重新将那玉饰抓在手里,这看着本是钩在腰带上的小巧饰品,却被他用巧劲一扭一拉,给打开了。
只不过其中空无一物:“二哥弄到的,大约就是一批玉饰里多出来的那几个。只不过他连赵将军的事儿都知道,倒真是我这边没有管教好手下的嘴了。”
他也知这么长篇大论是在消磨布哈斯赫的耐心,不过他性格使然,意识到这一点只歉意一笑:“咱们真正的内应手里的玉饰,可就不是空的了。”
“可汗前段日子让我查萧贵妃,确实让我得了个意外之喜。如今梁国的权臣,梁国太后的驸马,竟是我们多年前埋下的暗子。”
布哈斯赫知道他说的是祁步青,但却想不通祁步青怎么就是草原内应了。
图斯没等他发问,就直接告知了答案:“可汗不是已经知道每年有大量中原奴隶被卖到草原了吗?之所以梁国朝廷没有发觉,就是因为我们一直也在将棋子放进中原啊。”
“当然,这也是因着他们完全不仔细的缘故。”
他们重新派进梁国的,自然是有着中原面孔的人了。
原本的梁国奴隶在草原生下的孩子,都会被他们带走养大。
这些人表面是梁国人,实际上却是被洗脑只一心向着草原的。
“梁国驸马的母亲,就是我们调教出来的内应。”
“说起来也可笑,派出来的内应额度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身份,不敢过分露头,结果没有几个成大事的。”
“反倒是梁国这位驸马爷,他母亲死后我们就失去了和他的联系,他半点不知自己的身份,反倒步步高升,平步青云了。”
布哈斯赫听自己三叔说着,插嘴问道:“他既然一直不知,一心为梁国,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转投向草原。”
“他是不愿意。”图斯一摊手,虽然他的人已经找到祁步青,通过那玉饰向祁步青证明了他母亲的身份,但祁步青也只是震惊彷徨,并没有因为母亲就要帮助草原的意思。
“可他的身份曝光,梁国朝廷就再也不能向从前一样信任他了,一直以他为领袖的梁国清流外戚也会因为这一点被其他权势攻讦。”
图斯笑着总结了一句:“只要有他一桩真事,我们往后放出任何人是内应的流言,都会再次引发他们内斗。”
“那些曾经通过兴海帮收了我们贿赂的官吏们,全部都登记在兴海帮的账册上,他们也是时候给我们些报酬了。”
“如此,梁国上层互相猜忌惶惶不安,底层又有大量我们的内应,岂不是进攻的最佳良机?”
图斯说完,颇有些自得地等着布哈斯赫认同自己的观点,但却听到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既然祁步青的母亲是你派出的内应,那她哪里来的姐妹?”
图斯一愣,旋即说道:“这确实奇怪,我替你查萧贵妃时,查到二人认清用的竟是我们的玉饰。可每人玉饰外观都一模一样,断然没有可以成双配对的道理。”
他说着皱眉道:“这个萧贵妃怕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骗子,糊弄了梁国驸马。只是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伪造出了那么真实的过往,我都只是从这玉饰发现的驸马不对,查不出她的毛病。”
布哈斯赫的眼神疏地就变了,像是蒙蔽在眼前的最后一层烟雾也散去了。
他没有再与图斯说什么,只站起就要往外走,却又被绊住——狼王咬住了他的靴子,正拖着不让他往外去。
“你一早就知道。”回想起这段日子萧弄音与狼王奇怪的态度,布哈斯赫心中便有一股怨气。
狼王含糊不清地嗷呜一声,布哈斯赫眼神更冷,却是没有再拔腿往外走。
一人一狼僵持的场景格外奇怪,图斯等了一会儿见布哈斯赫还是没有向自己表态,只好轻咳一声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汗,既要开战,你可就不适合再在梁国待了。”
“我不回去了。”布哈斯赫退后一步,与图斯拉开距离。
他费尽心思地做这个可汗,维持与名义上亲人们的关系,都只是为了等一个人回来。
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的可汗身份,反而成为了阻碍。
那就不做这个可汗了。
思考得失不过一瞬,布哈斯赫便得出了结论。
他正色看向正要规劝自己的图斯,道:“三叔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