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仙君将那粒种籽埋于院中的土壤下,洒上了几层厚土遮掩起来。
“此种名叫川楝,是凡界中一种名为火棯的花树生出的果实,此果实可驱虫祛毒。”
玉衡也不知在与谁说话,自语道:“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那紫色香花吗?便是此种花树生出的花,你未能亲见亲闻,真是可惜,我来时便到凡界中取了它的果实,想着栽种在此处,待它长成之时,你也能看见了吧,到时你便能知道那香是如何是人安心,你与它相伴,心情必能松然许多。”
“若是你的神魂在此处,也该出来见见我,”玉衡低头默道,“如今我点的的五名亲系弟子皆已修历有成,晦明殿中事,往后也要交托与她们了,我的寿限将要散尽,你还不愿来见我吗?”
玉衡自顾自地喃喃起来,道:“我也与你一样,到瀛洲的七星殿中卜问了,那琼台卜算世间之事,着实神奇,竟真的能推算出我的寿限几何,亏得了那琼台的卜问,我才能将晦明殿中后事安排妥帖。”
“我的五名亲系弟子,我只希望她们安健。”玉衡忽的心中哀道,“在琼台时,我本只想卜一问,只问清我的寿限一事便好,可我心中还是记挂我的弟子,便向琼台多卜了一问,五名弟子中只有一位的前程后路凄惨,我实在不愿看到他如此,若是我愿给他机会,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谁的前程后路凄惨?任玄心中已疑虑万分。
玉衡道:“我既知悉了他的死状,便会尽力将他挽回,当日我未能将你挽回,已是十分后悔,我不愿再如此遗恨。”
“我将那名女弟子带来了,你方才可见到了吗?”玉衡道,“那任玄便是我与你说过的,我十分属意的那名女弟子,她真耐住了修历的苦闷,如今修历有成且品性无缺,已担得起我为她留的‘广末’的名号了。”
是我吗?任玄心中讶异非常,怎么从未听玉衡仙君与她提起过。
那“广末”的名号,是专为她取的吗?
原来玉衡仙君对她的期盼如此之高。
玉衡又叹道:“只是可惜,我虽想将承守仙君的职责交托与她,我知她也必能将晦明殿承守好,她的前路无虞,可巫旷的前路有碍,我已于卜问中知晓,若我直接将殿中仙君的位子交予我属意的任玄,巫旷心中必会有异,如琼台法阵所言,他的后路是必然凄惨……而任玄,如琼台法阵所言,无论如何,她都将会是一殿仙君,承守一方。”
“未到琼台卜问前,我一直属意的一殿仙君人选便是任玄,我也本想直接将那位子交予任玄承守,可到琼台卜问后,我便知晓了,若是我如此前计量好的一样,直接将那一殿仙君的位子交予任玄,巫旷必会后路凄惨……”
“我才想将他也带来幽州,让他与任玄比试一番,无论输赢,谁承了一殿仙君的位子都是公正的结果,他必然不会再心生怨怼,造出异端了。”
玉衡续道:“任玄与巫旷二人都是我的亲系弟子,我不希望她们二人,任何一个性命有虞,我想与他一些机会,或许他得了这个位子,能将他那凄惨的后路修正也未可知呢?从前我便遗恨,若是我将承守之位让与你,一切或许会有不同,或许你如今还能与我相伴……虽说如此行事与任玄有亏,任玄的前路明辉,我知她会将自己的路走好,如今我只想将巫旷的后路修正,无论如何,我只望我的弟子能安健的活着,不要走上异路。”
“我只望他能珍惜我给予的机会,好好珍重自身。”玉衡自语道,“五名弟子的卜问中,只有他的后路最为凄惨,我真是挂心不下,我如此行事,也已给了他机会,他会好好珍重,将自己的后路修正吗?”
任玄心中唯有叹息,原来玉衡仙君竟是去琼台卜问了一番,才如此急切地特地只带了她与巫旷二人来幽州,让她们二人比试一番,希望如此行事,能使巫旷不行异路。
任玄叹道:“可惜巫旷并未好好珍惜玉衡仙君的心意,也未将晦明殿承守好。”
玉衡默道:“法阵中的剑灵听了我的愿想也极力劝我,劝我不要干预门下弟子的命数缘法,我再如何愿想都是徒劳,或许还会旁生枝节,惹出其他祸事还未可知……可我还是想勉力一试,或许会有不同呢?阴差阳错之下,或许能将他挽回呢?即便是后果不好,我也想尽力一试。”
任玄点头道:“琼台法阵的剑灵预料得不错,确实是如它所言。”
“从前我若是能到琼台法阵中卜问,若是我能知晓你的命中结局,我或许也能将你挽回。”玉衡心中涩涩,道,“我不愿我的弟子再如此了。”
任玄叹道:“玉衡仙君是太想挽回此事,一直心中介怀吧,介怀自己未能挽回与自己同门的从蓟,使他寿限未尽却早早的身消神陨。”
玉衡还想再言说些什么,可身形已慢慢开始消散,玉衡的寿限已尽,形体也要消散尽了。
任玄的心中并未感觉到玉衡仙君心中的哀伤,反而是——安心。
玉衡的身形已尽数散去,唯留一束幽幽的神魂,泛着月白的光。
那幽光循着方向,渐渐依附到方才种下的那粒种子上。
盖着那种籽的几层薄土上闪着月白的幽幽的光,微闪了几下,便渐渐隐于土中。
怪不得任玄回到院中时,四处找寻都不见玉衡仙君的踪迹,原是身形消散后,余留的神魂附着在这土壤之中了。
任玄脚下的这片梦境中的小筑也渐渐消散开来,眼前景象一片片支解模糊。
这个梦境也要散了。
该是要醒了吧。
院中吸纳了玉衡仙君神魂的那片土壤又忽闪了些微的光,与先前月白的幽光不同,是点点淡淡的幽绿的荧光,只闪了片刻便消失不见。
任玄还未看得真切,便忽的从梦中醒来。
霎时脑中便清醒了三分,心中盘踞的玉衡仙君的心绪也尽数散开。
只剩梦醒时的安心与舒适。
任玄睁眼一看,还是一样的小筑,一样的院子,可已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