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的院子里突然一阵阴风刮过,晾衣服的竹竿横扫过去将将砸到衙役的脑袋上,随着一声闷响,衙役脑袋开花,眼冒金星之时,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孩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似乎丝毫不畏惧严寒,小小年纪却气势迫人。
“听说你们在找仓离?”他的冷睿的目光带着令人惶惑的笑意,“我就是,你们把我带走吧。”
仓茉茉和殊一发现县城有异动,探听之后得知是县衙在为白天仓离伤人的事情大动干戈。他们特意搜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仓离的影子,便去别处找了。
待仓茉茉起到高处,忽听【系统】疾报:“上古邪祟仇毁灭满了,上古邪祟毁灭值满了……”
仓茉茉只觉心脏一阵抽搐,捂着脑壳道:“完了。”不知道小崽子在哪里大开杀戒了。
等他们再回到县城的时候,发现县衙已是一片火海。不仅是县衙,包括县令府也几乎付之一炬。
到处都是哀嚎、惨叫,救火的人也被圈进了火海,人间成了炼狱。
就在刚才,公堂之上县令夜审仓离,将自己包得像粽子的儿子也请了出来指认凶手,蒋友达躺在载舆上,手直直地指向仓离的那一刻,仓离轻蔑地笑出声来。
县令看到他的笑容莫名觉得渗的慌,吹着胡子举起令箭往堂上一丢就要打他板子。
仓离挥了挥手指,黑色的烟雾从他指尖窜出,围着县令两父子转圈,惨叫声起,黑雾散去,二人被片成了串串,肝脏脑浆血液淌了一地……
一时之间堂上的差吏、被牵连的学子、围观的群众都疯叫了起来:“妖怪啊,有妖怪!”一边推推搡搡地往外跑。
有个大胆的官吏举着兵器围着他,发抖的腿脚踩到血泊受不住打滑,摔倒在他面前。
仓离用小指挖了挖耳朵,不耐烦地:“好吵。”随后挥挥手,堂上的梁柱火星四起,“都划拉成片了,烤一烤更香……”
火势蔓延的飞快,仓离走到哪里,他的身后就是一片火海,他从火海中走出,悠闲地就像穿过花丛,身后房屋倾颓,人畜乱窜。
……
仓离站在整个县城最高的钟楼上,欣赏着这幅杰作,猎猎寒风吹动仓茉茉亲手为他缝制的褐色的围巾,他觉得碍事,干脆将围巾取下丢下了钟楼。
仓茉茉赶到的时候,在漫天的火星子之中,看到了丢下围巾的仓离,他像卸下了什么包袱,一脸轻松无谓。
仓茉茉看得发愣,今时今日这种情况,若是让凌天看到了,他定会说:“你看吧,孤就说你这种方式行不通,邪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感化呢?你白费了这些年的力气。”
殊一顺着她的视角,将仓离的狂妄看得一清二楚,担忧地按着仓茉茉的肩膀。仓茉茉知道他虽然不说,但他的想法大概跟凌天如出一辙,只是他向来顺她的意罢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仓茉茉想,如果仓离连她都不认了,那其他人只会更加引起他的反感,“拜托你先去救火,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仓茉茉一掐指诀,衣袂翩飞,直上钟楼而去,殊一的指尖只触到了她衣角的余温,终究没有跟上去。
仓茉茉一看到仓离,便蹙起了眉头,只是一个晚上没见,人怎么可以从妈妈的宝贝儿子变得像非洲难民似的。
仓离不知从哪里抽来一根稻草,自己束起了半长的头发,衣服也是左一个划痕右一块窟窿,中间一片脏兮兮的污渍,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一双在泥水里淌过似的布鞋。
别看他那么落魄,他的表情还很嚣张呢。
“娘亲,我觉得他们冷,就为他们生了火,你觉得作为上古神脉的阿离,热心吗?体贴吗?”他的目光中,分明不是稚气的疑问,而是刁邪的口吻,像在无情地嘲讽她。
仓茉茉蠕了蠕嘴唇,随即轻叹了一声,温声道:“弄个像个小野猫似的,闹腾了一晚上累了吧,跟娘回家去洗洗睡吧。”
一阵寒风吹过,钟楼顶部的大锣嗡嗡铮响,发出不和谐的声音,仓离扮作大人的假笑僵在脸上,突然变了形:“你在那里装什么?”他提高了声音,像是突然被点燃的火炮,“你有这么怕我吗?为什么不敢对我发火?”他见过许许多多的母亲,基本上都会对孩子发火甚至打骂,只有仓茉茉不会,他本来以为他的娘亲特别温柔,知道真相之后却不由感到悲哀。
但她确实一直都特别温柔,恰如此时此刻,她听了仓离的话依旧没有生气,嘴角漾着一丝无奈的笑:“比起怕你,我更怕你没有退路,没有依靠,怕这世上再无一个可以无条件接纳你的人。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无论娘亲有什么地方没做到位,我们可以互相指出改进,但我始终是你的娘亲,是你可以无条件停泊的港湾。”
仓离觉得自己的视线模糊了起来,好像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沿着眼角滑落了,被风一吹脸颊冷飕飕的刺痛:“可是我这次又做错了,你不怪我吗?”
仓茉茉上前两步,用袖子帮他擦了擦泪,又把刚才在半空中接住的褐色围巾给他系好:“怪,还是要怪的,但是阿离这次有进步哦,知道主动认错了,比起怪你,娘亲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做这些?”
仓离噘着嘴,噙着泪道:“我想看人们惨叫,想看血流成河,想看娘亲被我气到的样子。”
仓茉茉学着他赌气的样子嘟了嘟嘴:“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从我们住的地方到县城会路过好几个村庄,你都没有伤人,为何独独烧了这县衙和县令府?”
仓离偏过脸,看着县城火势已收,被烧成灰烬的地方:“那个县令假公济私,为了替他那无赖儿子报仇,搅得满城风雨,牵连那么多无辜之人,不死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愤。”
“原来我们阿离是为了维持公道啊……”
仓离反而被仓茉茉说得不好意思:“你不觉得我做的太过了吗?”
“是有点过,下次改正就好了。”
“那我明明是邪祟转世,你为什么要把我说成什么上古神脉?”
仓茉茉把早就想好的台词说出:“邪祟也好,神脉也好,都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不要被过往经验限制发展,娘亲说你是上古神脉就是对你未来的期望。”
仓茉茉的手突然被一只小而冰凉的手握住:“娘亲,我们回家吧。”
仓茉茉反握住他的:“孩子,我们现在要去弥补前面犯下的过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