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令姬小姐崩溃的不是穆文淮跑了,而是,姬悬月都出生了,她才知道,穆文淮居然是有正室妻子的。
她成了自己最瞧不上的“外室”,她会变成玄鹤府内外的笑话。
穆文淮居然还三番两次想跟她要孩子,她只能谎称自己生的是个女儿,才留住了姬悬月在身边。
这就是上一辈的恩怨。
姬悬月知道这些往事后,就不停告诉自己,他自始至终想要报复的,都是害死母亲的穆文淮和杀死母亲的穆文泰。
可是他弱小如斯,到头来,也只能算计一下纯善的穆绍棠。对穆文淮和穆文泰,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试图说服自己,古语有云:冤有头,债有主。子债父偿,穆绍棠并不无辜。
可是欺骗穆绍棠的每一分钟,都让他的良心被架在火上烤。
他要报复害死他母亲的人,因为他母亲是受害者,可是穆文淮的夫人何尝不是受害者?穆文泰的儿子穆绍棠被他欺骗多年,穆绍棠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他已经不想再通过伤害穆文泰的儿子来进行报复了。
如果真的要报复一个人,就冲着他本人去,欺骗无辜的人算什么本事呢?
于是,姬悬月在新的信里,大大方方对穆绍棠坦白了,说写信的人其实一直是姬悬羽,是个男人。欺骗了小棠这么多年,他很抱歉。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
知道他真实性别的穆绍棠居然更兴奋了。
穆绍棠在信中说:我与阿月并非男女相悦,而是知己之情,无关性别。如今阿月成了羽哥,又如何能撼动你我知己之情?人生能得一知己,夫复何求,我非羽哥不娶。
姬悬月:“……”
十七岁的姬悬月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喜欢男人。
但当那个微凉的夜晚,他侧过身非常自然地把小狐貍纳入怀中后,他突然明白过来。
男人可以喜欢男人。
他就很喜欢小狐貍。
小狐貍已经有了名字,穆绍棠给他起名叫阿白。
但姬悬月还是喜欢叫他小狐貍。
他不想跟穆绍棠纠缠,他只想跟小狐貍这样过下去。
然后,小狐貍又失踪了。
在送去最后一封信之后。
姬悬月在家里等了几天,小狐貍没有按时回来。
姬悬月找上穆家,声称自己是穆文淮外室所生,可穆家不让他进门。
他守在家宅之外,爬墙头,听墙根,终于听见穆家的下人们窃窃私语,说老爷跟小少爷要走了那只狐貍,说要用药灌几日,取狐心当药引。
姬悬月听了这话简直要疯了。
发疯的姬悬月在此时,终于再次敲定了自己的报仇计划。
他要以姬悬月的身份嫁入穆家,在所有宾客面前摘下盖头,把穆文泰和穆文淮做过的事全部说出来。
到时候该报官报官,该升堂升堂,他母亲的冤屈就交给玄鹤府的悠悠众口来评判。
而他,要趁乱把穆家翻过来,找到他的小狐貍。
这是17岁的幼稚鬼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了。
讲到这里,姬悬月笑得都快流出血泪了。
“太天真了。”他感叹着,“我就是个不孝子,为了我的爱情,我放弃了我母亲。”
林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是希望姬悬月能放下仇恨的。
可是杀母之仇当前,他无法说出这样的话。
姬悬月喃喃道:“毫无悬念的,我的计划失败了。在拜堂前,我掀下盖头才说了几句话,就被穆文泰逼得哑口无言,我再辩,却成了狡辩、诡辩,他分明早有准备,他早就知道我会来。”
林疏马上道:“对,在穆迎秋他们做的那个时空大阵中我就发现了,穆文泰早知道新娘是你!”
姬悬月默了片刻,道:“现在想来,或许,我嫁进穆家早就在他们预料之中。”
因为在婚礼上,姬悬月堂还没拜完,就被人趁乱打了一棒,不省人事了。
“你还挨打了?”林疏惊呆。
姬悬月笑道:“那都不算什么了,我醒来后问穆文泰,是不是他杀了我娘。他承认了,说我和我娘都是贱人,死有余辜。我气不过,就用凳子——我真的用凳子拍了他的头。”
林疏悻悻道:“十八岁的强壮小伙子,被一个老头反杀,你还好意思说你拍了他头……”
姬悬月却非常认真道:“我被反杀,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我敌不过。在我问他,我的小狐貍在哪里,然后他愣了一下,就叫来一群家丁按住了我。”
林疏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姬悬月的眼睛却慢慢变红了,是那种睚眦欲裂的红。
他道:“穆文泰说,小狐貍是妖怪,人人得而诛之,他会押着我,去看……小狐貍被人乱棍打死、剥皮抽筋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