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睡朦胧,浓密的睫毛开启了月的光色,清透的瞳仁如同一汪湖水。
“缪白。”孟柏小声嘟哝着,迷迷糊糊问: “我们到家了吗”
“嗯。”缪白的手指最终还是落在了孟柏的额头上, “做个好梦”
“你呢”孟柏伸出手,轻轻拉了拉缪白的衣袖, “和昨天一样先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好不好。
不好。
可你怎么告诉她不好。
缪白说不出口。
她见孟柏将醒未醒的样子,心一软,就又答应了下来。
漫漫长夜,闲着也是闲着。
当缪白躺在小床上那一刻,她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自己有了一个新的角色:哄睡婆。
“你肯定有很多故事可以给我讲吧缪白。”孟柏一只手搭在缪白的肩膀上,轻轻挠了挠: “所以给我讲故事吧。”
“我能讲什么故事——”
“想听。”
“没什么好讲的。”缪白叹了口气: “唉,那就随便说说吧。”
从前有座老院子——缪白这样说。
孟柏阖上了眼,似乎对这个催眠的开头很满意。
缪白又说,那院子里住一家子人,有老爷,有夫人。
在那个年代,老爷是大户人家,就是门丁不旺,几年才得来一子,又过五年后才得第二胎,是个女孩儿。
闺女出生那天,家里上上下下的仆人都乐呵上了天。
因为他们知道,女儿出生了,老爷就要开心了,老爷开心了,整座院子就安乐了。
说到这里,缪白顿了一下,小声问孟柏睡了没有。
结果回应她的是: “然后呢”
“然后啊——”
女孩儿自然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老爷注重培养,琴棋书画样样学,性子清高,矜贵得很。
后来,女孩儿长大了。
正巧逢上赴洋潮,有钱人家都爱搞点洋东西,将自己孩子送到外面读书,法国,德国,日本,趋之若鹜。
在女孩儿十六岁那年,老爷捎了一层关系,是打算让她赴洋留学的。
“留学潮啊。”给孟柏听精神了: “不是我们这个年代吧——”
她记得历史书上有写,近现代曾经有过留学潮。
缪白点点头: “故事而已,你就当它是吧。”缪白又笑了: “这不重要不是吗”
“喔,后来呢”
“后来啊,在女孩儿即将赴洋的那个夏天,恰巧镇上请来一戏曲班子。”缪白声色和缓,又问孟柏: “听过戏曲《百花亭》吗讲杨贵妃的。不过我猜想你们这个年纪的,应该是没听过。”
“确实没听过。”孟柏喉咙滑动了一下,她明明很困的,注意力却完全被缪白的故事吸引,好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然后呢然后呢”
“某个夜晚,一个从北京来的女人,唱了一曲《百花亭》,无论唱调还是神态都演绎得相当精湛,那个晚上,女孩儿被她吸引住了。”
听到这里,孟柏心里突然堵得慌。
她觉得这个故事就像真的一样,也不知道是缪白讲述故事的能力太强,还是说确有其事。
“再然后呢”
“再然后,鬼使神差的,一来二去的,她们有机会接触了几回,女孩儿便爱上了那个旦角。”
“啊…。。”孟柏紧了紧手里的被褥, “原来你在给我讲女孩儿和女人相爱的故事。”
“不是相爱。”缪白喉咙滑动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 “有一个人从来没爱过。是她先暗送秋波的,但也是她选择抛弃的。”
“所以,最后女孩儿留洋吗”孟柏发现自己更关心这个。
求学的话,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吧,爱情什么的靠边站吧。
“没有。”
漆黑的小房间里,孟柏听到一声叹息,而这声音将黑夜涂上一层悲凉的颜色。
“为什么女孩儿不是原本打算就要去的”
“她原本也要去的,但后来她死了。”
听得孟柏有点难受, “那那个北京来的唱戏的女人呢”
“她和一位有钱的商人结婚了。”
“那这个故事也太悲伤了。”孟柏的脚趾在被窝里搓了搓,心里不悦,又问: “女孩儿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死,这个故事悲情元素太浓,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但她就是死了。”缪白说。
“怎么死的殉情”
“不是,她是溺亡。”说到此,缪白轻轻拍了拍孟柏, “不是让我哄你睡觉怎么越讲你越精神了”
孟柏笑了一声: “是你的故事太精彩了。”
“再不睡的话,天就要亮了。”
孟柏打了个哈欠,凌晨几点了,她觉得有两三点了。
明天还得上学呢。
“好吧,我真得睡了。”孟柏又轻轻拍了拍缪白的手, “不然你也睡,这床够咱们俩躺,你就别回家了,要睡觉的,你别总当神仙。”
缪白轻轻笑了声。
她觉得有时候孟柏说出来的话会让人发笑,也不知道为什么。
年轻人的魅力吧,也许是吧,言语总是随心所欲的,活跃的,带一点小小的无厘头幽默的。
缪白还挺喜欢这样的人。
“听到没,如果你不睡觉的话,我真的会把你当神仙的。”
缪白也不反驳她: “嗯,听到了。”
孟柏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闭上眼,长长舒了口气。
“对了缪白,在睡之前,我还想说——”
“嗯”
“下次你再给我讲女人和女人的故事的时候,结局能不能挑个好的或者你再编一个,给女孩儿找个靠谱的爱人,怎么样”
“编不出来。”缪白沉默两秒, “实在要听,得你自己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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