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妻子看他回来,似乎特别高兴,备了丰盛的饭菜,还让赵婆子到岳母那里取了美酒过来。
席间,殷勤不停地堆笑给他倒酒。一定是自己这段时间他对妻子的冷落她知错了,终于知道错了吧?哼,也不看看谁是夫,谁是天!冯文心里有些得意。
好菜配好酒,一不小心喝多了。妻子要扶他进屋午睡,他拒绝了,不要以为他喝了点酒,就可以对他不敬。想趁他酒醉非礼他,想得倒是美。还是疏忽了,今天喝多了一些。肯定是赵婆子的主意!天真的妻子也被教坏了。
可不能让贾茨得逞了。
冯文擡眼看到眉眼坦荡的楚茨,还好,没有受赵婆子蛊惑!否则,他守身这么久,克勤克己,失了身,何妙得多伤心。
楚茨让人将他带到书房,书房里的藤椅够大,他窝在里面就很舒服。
今日回来,他是有话要对妻子说。
冯文看着妻子不复以往黑黄的脸,心里晦涩难懂。不是说那药吃下去,会虚弱不堪吗?怎么现在皮肤还变白了呢?
冯文问道:“贾茨,你脸上是涂了香粉吗?”也只有香粉才能解释皮肤变白的原因。
“嗯。夫君你看,是不是看不出来涂粉了的?也不枉我花了大价钱的,效果就是好!”楚茨甚至弯了声,侧了脸,让他看清楚。
冯文闻到一阵清香,心中微动,这是香粉的香?
仔细看了,的确是看不出来,指责道:“岳母又给你钱了吗?贾茨,你怎么就只想着自己呢?爹娘还在老宅受苦,你成日就只知道打扮自己……”
楚茨冷冷地盯着他:“冯文你有孝心吗?”
“……”冯文莫名。
楚茨笑,“你有孝心就该出去找活计,将自己赚得的钱,捧到你双亲面前,每月为他们买米买肉,顺遂他们的心意,让他们高兴。”
书房中一下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冯文有种贾茨和以前不一样的感觉,闭眼靠后狡辩道:“你是冯家儿媳,现在手上有银子了,难道不该孝顺爹娘?我现在一心准备科举,难道你让我放弃吗?”
楚茨冷冰冰地说道:“我有娘亲要侍奉,我现在的银子皆是我娘给我的。你看不惯,可以让你娘也给你呀!让你娘给你一个城中的大宅子,每月给你月钱。”
冯文脸色大变,狼狈不堪,他何时被这样指责过?
不明白贾茨何时变得这般尖锐了。
深吸口气,冯文试着放缓声调,柔和地说:“贾茨——你和在老宅里大不一样了,你忘本了。”
楚茨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反驳他?回过神来的冯文有些恼怒,再也压不住怒气,不耐地说道:“贾茨,先不说你本来就是做人儿媳的,理当侍奉父母。其次,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娶了你,救你于水火之中。不然你现在可能不知被你养母卖到哪里去了?没有我,说不定你现在不知在哪个不知名的山里,一女侍几夫!”
楚茨的眼神越发冷冽,“冯文,你也别忘了,你现在住在谁家,穿的是谁家锦缎,用的是谁的银子?”
“何况,我在冯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从鸡叫起床做饭,最后一个睡觉。你冯家人没有看到吗?所有人装聋子,装瞎,就怕累不死我。你指望我孝顺他们,给他们买宅子,凭什么?凭我还没有被磋磨死吗?凭你冯家不要脸吗?”
冯文今日喝多了酒,听了这一番指责的话,早已不耐。加上酒气上涌,面容扭曲,青筋暴起,怒喝道:“贾茨,你现在是背有靠山,翅膀硬了,是吧?你不拿银子出来,今日我就休了你!没了我,看谁愿意娶你这个丑妇!”
楚茨轻蔑地冷笑:
“休了我?和离还差不多,你可别忘了,你从我这里拿的五十两银子!你先还过来,再说和离的事情!”
五十两银子?!
冯文哪里拿得出来?除了交束修,他买了一本孤本送给夫子,平时也买了不少东西送给何妙。这些花费都高,他本就没有算计着用。想着花完了,找贾茨要就是。贾家家大业大,随便漏些银子来,自己也是用不完的。毕竟贾氏第一次见面,就爽快地给了一百两。
今日他回来,也是手里只剩下十两银子了,想着让贾茨给一些,再催催买宅子的事情。
这女人竟然不给!还辱骂他的家人?
这样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女人留着做什么?不休掉她,等着过年,让她笑话自己?
酒意上来,头有些疼,冯文揉了揉太阳xue,指着楚茨,道:“你这个女人,我要休了你!”
楚茨坐在另一张藤椅上,背靠着椅背,“我说了,我只接受和离。”
酒壮怂人胆,冯文很硬气地说道:“和离就和离!我就不相信,我堂堂七尺男儿,离了你,就活不了了?”
“还有五十两银子,你现在还不了,我不和离。”
冯文平时没有喝酒,在老宅时是喝不起,在城中时要念书,不能喝,今日一下喝多了,脑子跟炸了似的,听到妻子说又不愿意和离了,他却不愿意了,死死的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不就五十两银子吗?瞧不起未来的举人老爷!这五十两银子,我先给你打了欠条,我今日必须和你和离。”
楚茨目的达成,不着痕迹一笑,“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笔墨纸砚是早早就准备好的,几个丫鬟擡着冯文的藤椅,将人扶到桌边。醉酒的人,写起和离书来洋洋洒洒,末了,还撚起两角,自我欣赏了一番。
“昔日书圣王羲之微醺记录流觞曲水一事,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今日我冯文写的和离书也是一绝,好好收着,以后留给子孙后代瞻仰。还有什么要写的?趁着我现在的状态,没准以后就流传千古了……”
丫鬟小心将纸收好,又放上一张,小声道:“冯公子,还有欠银的契书.”
……
口出狂言,丑态百出,真该拉何妙来看看。
和离书和欠条一拿到,丫鬟婆子不客气地将人推出门外。
强光一刺,冷风一吹,冯文清醒了一些,他刚才做了什么?写了和离书!夭寿,买宅子的银子还没拿到,他怎么会在此时做这样的蠢事!
楚茨倚在门边,一丝嘲笑送给他:“冯文,你自诩七尺男儿,说话可是要算话的!”
冯文还有些恍惚,头还有些疼,想我再藤椅上睡一觉,被赵婆子一推,
“冯公子既与我家姑娘和离了,还是赶紧走才是。”
冯文被推着,蹒跚着走出门。
现在赶走自己,明日不跪下来求自己回家,自己是不得回的!
冯文硬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