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惮(1 / 2)

忌惮

原主十六岁那年,选秀出道,和星源签了十年的合约。

如今江清梦替她解约,要她签下三十年的合约。

十年,换三十年。

姜之舟扯了扯嘴角,讥笑说: “清梦,你真会做生意,算计到自己人身上。”

姜之舟的生理年龄是二十岁。

三十年后,她五十岁,早已息影。

或许不用等到五十,国内女演员的事业黄金期一向短暂,过了三十五岁,演技随着岁月的积淀,越发成熟,可市面上几乎找不到合适的剧本,要么硬凹少女人设,要么接受妈妈辈,乃至婆婆辈的角色。

市场钟爱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至少,这个年代,国内的市场,就是如此,如同上个世纪的好莱坞。

如今的好莱坞已经走过了这个阶段,反观国内,在文化政策收紧的时代背景下,国内市场的转变,何时能到来

只能交给时间。

时代洪流之下,个人能做的其实很少,稍不留神,还容易被淹没。

姜之舟不想把事业发展的黄金期交到星源手上,星源给不了她想要的。

同样,姜之舟也不愿把自己交到江清梦手上,稍不留神,容易成为她的附属品,或者说,金丝雀。

她不要成为别人豢养的金丝雀,永远不会。无论当年的温洵,还是现在的江清梦,谁都不能逼迫她。

江清梦站起身,身体贴近姜之舟,鼻尖相抵,轻声而温柔: “我不是算计你,我知道你想进电影圈,我和你共享一个团队,我的团队可以帮你的。你是自由的,想接什么戏想接什么角色我都会努力帮你争取。”

姜之舟不言不语,眼眸深邃墨黑,眼中的冷静,逐渐转为戒备。

江清梦看见她的眼神,心头一堵,捂住她的眼睛,小声道: “你不要这样看我……”

这样的眼神,没有柔情,不带爱意。

“我不习惯……你不可以这样看着我……”

姜之舟闭上眼睛,拿开江清梦的手,抓在手心。

片刻后,她睁眼,问: “想接什么戏都可以吻戏呢激情戏呢很多文艺片都少不了激情戏,你肯让我拍”

江清梦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她的唇瓣,堵住她的话: “不肯,你不能拍那些。实在想拍,我会给你安排替身。”

姜之舟撇开头,冷笑: “这叫自由这就是你定义的自由我还是在你掌控之中!感情上你要控制我,事业上你也想控制我吗”

江清梦抱住她,把头埋在她颈侧,温声道: “我没有,我只想你离不开我。”

姜之舟任江清梦抱着,不推开,也不回抱。

一次次包容,换来的是她的得寸进尺。

似乎一切都是徒劳。

爱也好,给予安全感也好,她还是那个江清梦,占有欲,控制欲,不曾消退半分,反而与日俱增。

偏执的种子已经种下,早已生根发芽,无论多努力,也只能延缓种子的生长速度。

见姜之舟不说话,江清梦收紧双手,把她紧紧禁锢在怀中: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我都可以都给你,只要你不离开我。”

无论怎么做都不被她信任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姜之舟心生寒意: “我从没说过要离开你,我一直在说,我不会离开你,是你不肯信。”

江清梦在她耳边轻声笑了笑,笑声低沉: “是,我不信,你总骗我,今晚也骗了我,我再也不会随便相信你的话了……”

小时候,她骗她,说不会忘了她,长大能一眼认出她;长大后,她骗她,她不是姜之舟,要她不要异想天开。

从小到大,她都在骗她,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为她一次次情绪失控,不可自制。

这个骗子……

姜之舟无力道: “我今晚骗你什么了我确实是回青池镇了,还有机票,你要不要查查看”

江清梦勾唇冷笑: “除了青池镇,你还去了别的地方,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究竟怕我知道什么”

姜之舟闻言,直接推开江清梦,冷声问: “你又派人跟踪我”

“我没让人跟踪你。”江清梦拿起自己的手机,在姜之舟面前晃了晃, “我只是在你的手机上装了个小软件……”

一个跟踪软件,让她的手机可以随时追踪姜之舟手机的位置,记录行驶路线,清清楚楚地知道姜之舟去了哪些地方。

这份无孔不入的掌控感,能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姜之舟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大拇指在屏幕前快速滑动,企图找出那个软件。

“别找了,你找不出来的……”江清梦把手覆在姜之舟手上,异常冰凉。

七月份,室内没开空调,她的手还是这般冰凉。

姜之舟没有帮她暖手的冲动,气怒之下,甚至想甩开。

但姜之舟没有甩开江清梦的手,只是拿开,然后,后退一步。

她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克制情绪: “江清梦,你到底懂不懂’尊重’两个字怎么写你这样,是要逼我离开么”

这大概是相爱以来,她和她说的最重的一句话。

这个她捧在手中细心呵护的小姑娘,从头到尾都在算计她,哪怕相爱了,也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掌控她。

真可笑可悲。

江清梦褪下所有的矜持,连忙重新牵起她的手,拽紧,放到自己脸上,亲吻她的手心,有些慌张: “你不要生气,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有一点害怕,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怕你有危险,怕你消失在这个世界,我要是突然找不到你了,该怎么办”

她总担心意外再次降临在姜之舟身上,如同去年那场车祸,猝不及防夺去她的生命。

她真怕再失去她一次。

姜之舟本想挣脱开手,下一秒,感受到她眼角的一点湿意,又不忍心了。

她一哭,她的心就跟着密密匝匝地泛疼。

她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滴,犹豫了会儿,按下怒气,把她抱进怀里,用商量的口吻安抚: “我会保护好自己,清梦,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也会害怕。

怕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崩溃,互相折磨,互相伤害,最终消磨了所有爱意,不得不分开。

江清梦只留了那一滴泪,她抱着姜之舟,软声道: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你不在我眼前,我就不能安心。我本来让保镖跟着的,可你嫌烦,那我换一种不打扰你的方式,不好吗”

感情她还没觉得自己错了……

姜之舟心中憋了一口闷气,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谈起。

她松开怀抱,平静道: “清梦,你好好想一想,尊重,隐私,这两个词的含义;我今天真的很累,明后天还有工作安排,我不想和你吵架;手机给你,你给我把跟踪软件清除,我先去洗澡,洗完澡,我们出来再好好聊一下。”

姜之舟去了浴室。

江清梦拿着她的手机。

她知道她所有的密码,却很少登录查看,偶尔才看一眼,干干净净的聊天记录,干干净净的人际关系,绝没有任何背叛的迹象。

江清梦打开她的相册。

相册里,有上百张的图片。

有些是工作注意事项的截图,有些是剧本内容,最多的,是江清梦。

有从微博保存下来的图片,各种晚会,街拍,机场走秀,还带着别人id的水印;有她亲自拍的照片,笑的,闹的,睡着的,堆雪人的,推窗看风景的……

江清梦一张一张翻过去,翻到最后,翻出一张她小时候的照片,还是婴儿时期的。

应该是上回带姜之舟回临江公馆时拍的。

那时候她们躺在沙发上,一块翻她的相册。

姜之舟还把这张照片设为锁屏屏保。

江清梦坐在沙发的一头,以手抵额,看了一会儿,找到藏到手机文件里的跟踪软件,卸载删除。

她用食指揉按隐隐发疼的太阳xue,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姜之舟离开。

服软也好,装可怜也罢,总之不能放她离开……

浴室里,姜之舟心乱如麻,双手撑在洗水池边缘,额头抵在冰凉的镜面,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与江清梦多待一秒,她就要爆发了。

这份极端的爱,太过浓烈,令人窒息。

要放弃她吗

逃离她,放过自己

姜之舟被这个念头刺得胸腔发紧,心头一痛。

仅仅是想一想,就心如刀绞,若真分开了,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姜之舟褪去衣服,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兜头而下,从头浇至尾。

姜之舟仰面承受,水滴打在脸上,让她想起了那场大雨。

从片场回酒店那条路上的大雨。

那时她们还没在一起,江清梦把她丢下车,却又在半路回来接她。

她在雨幕中和江清梦说她喜欢她,江清梦咬牙切齿说可我不喜欢你。

雨水兜头浇下,两人傻乎乎地抱在一块哭。

往事在脑海一幕幕回放,带着雨水的冰凉,混杂着咸湿的泪水。

曾在雨中哭得那般伤心,如今回忆起来,竟是带了一丝甜蜜。

和她在一起,得到的欢愉甜蜜,大于失望痛苦。

再难的坎,都会迈过去的,若是相爱,谁都不要轻易放弃谁。

坚定了这个念头,姜之舟的思绪彻底冷静,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加快洗澡的动作。

出现问题,气也好,怒也好,指责,抱怨,争吵皆无用,唯有冷静下来,努力解决。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姜之舟动作一顿,关掉花洒,问: “清梦,怎么了”

门外出来江清梦带着笑意的嗓音: “你进去洗澡,什么都不带,打算赤。身裸。体走出来么”

姜之舟耳根一热,心说,还不是被你气的。

“你挂门把手上,我待会儿拿。”

说着,又重新打开花洒,继续洗澡。

水声掩盖了开门声。

江清梦扭开门把手,推门而入,帮她把睡袍挂好,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踢开鞋子,一步步走过去。

姜之舟听到动静,转身看她。

水雾朦胧中,她看见那具洁白无瑕的胴体,又转回身,抹了一下脸,闭上眼睛。

一闭眼,脑海全是灯光映照下,泛着柔和光泽的胴体,婀娜修长,玲珑有致,极为清纯秀美的一张脸,乌发红唇,却带着勾魂摄魄的魅。

她把江清梦从一个女孩,变为一个女人。可在她心底,清梦永远是她的小姑娘。

她的小姑娘,很好很好,只是,生病了。

柔软的身躯贴上姜之舟的后背,江清梦凑到她耳边,双臂缠在她的腰间,低声服软: “对不起,我和你道歉,我以后不会那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肌肤相亲,引起一阵颤栗,姜之舟脑海热气翻腾,余留的一丝清明让她制止了江清梦的不安分地抚动。

她抓住她的手,说: “我原谅你,但你今天不许碰我……还有事情没解决,我还在生气,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江清梦掰过姜之舟的身子,反握住她的手,拽到自己身上,细密的吻落到她脖颈上,轻声道: “那我让你碰……只要你不生我的气……”

克制不住地呼吸加重,身体滚烫,水汽沸腾,姜之舟凭着最后一丝清明,拧动花洒开关,稍稍调低水温。

江清梦伸手搂住她,半个身体的重量倚在她身上。

水声混杂在一起,搅得满室旖旎生香。

从浴室出来后,彼此替对方擦干头发,裹上浴袍,坐到沙发上。

姜之舟拨开江清梦的湿发,说: “先吹一吹头发,别着凉了。”

江清梦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说: “都七月了,不是冬天了。”动情过后,她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带着磁性,异常动听。

姜之舟跌坐在她的腿上,看着她,忽然按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一下她的唇角,分开后,告白道: “我爱你。”

尽管她在刺伤她,试图控制她。

她还是爱她。

这点她必须承认。

“清梦,我爱你,但我们之间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你的那些手段,伤害到我了,可能在你眼里,我也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伤到你了,我们都说出来,一块改正,好不好”

江清梦卷起姜之舟的一缕发丝,缠在指间,低头想了一会儿,擡头望着她,说: “好,那先从近的说,你为什么要撇下保镖,独自去青池镇”

她猜到了姜之舟可能是想提前去祭拜父母的陵墓,但还是想听她亲口承认。

姜之舟垂眸,片刻后,擡眸说: “我去扫墓了,至于我为什么去扫墓,等我确认了一些事情,我一定和你全盘托出。”

还是不肯说……

江清梦有些失望,转念又想到姜之舟的行程。

她还去了影视城附近的那条街……

“你瞒着我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和我们当初去过的那家香火店有关系,那个老板一定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是。”姜之舟大方承认。

她的小姑娘一向聪明。

江清梦问: “她和你说了什么”

姜之舟摇头: “等我和她确认一下,我再和你说,我对她的话有所忌惮,所以对你有隐瞒。这些隐瞒,绝对不是因为不爱你,请你信我。”

江清梦垂下眼帘,默默思索。

姜之舟打断她的思索: “我说了,现在该你了。为什么在这个节点背着我帮我解约谁告诉你,我最近想解约的”

其实她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但那个答案太过令人心寒。

江清梦说: “你合约里面有一条违约规定——甲方擅自给乙方更换经纪人,乙方有权解除合同。去年那个时候,我让陈琳给你换经纪人,为的就是今天方便替你解约。擅自两个字很难定义,真正打解约官司,你会吃亏的。我把我的人安排给你,真打官司了,她可以站在你那边,替你说话。”

姜之舟笑了笑: “你这样算计我,看来我还要感谢你。”

江清梦抿了抿唇,捏起姜之舟的下颌,在她唇角咬了一下,轻声说: “我那个时候算计你,又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姜之舟……

她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继续道: “在这个圈子,我不算计别人,别人就要算计我,我不踩着别人出头,别人就要踩着我出头。我没做过什么好事,但我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请你不要……不要对我有不好的印象……”语气中带了点恳求的意味。

姜之舟也碰了碰她的唇角: “不是这样的,你很好,我知道。”

她会捡路边的流浪猫,把它照顾得很好;她会让团队的人引导粉丝,不让粉丝恶意辱骂对家艺人;她默默做公益,捐赠大笔资金给社会的弱势群体。她一直有善良的一面,只是她自己不曾察觉。

江清梦抱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 “你觉得我好,那你签我的工作室,不要去别人那里,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别人不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

怎么绕到工作上了……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 “我不想把感情和工作混在一块,何况是三十年的合约。卖身契吗卖给你”

“可你现在就是我的。”

“我是你的,但我也是我自己的,懂吗”

江清梦说: “不懂。”

姜之舟毫不客气揭穿: “你是懂装不懂。”

“我会说服你的。”

姜之舟愣了一秒,有些跑题: “是说(shuo)服,不是shui服,念错了。”

说得和睡服一样……太那什么了……

江清梦看着她,沉默不语,只是笑了一笑,眼里带着柔软的碎光。

姜之舟叹了一声气,亲吻她的唇角,道: “清梦,稍微克制一下你的控制欲,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江清梦搂紧她,沉默半晌,说: “我会的,只要你不离开我……”

如果她爱她的方式,不小心伤害到她了,她会试着改变。

“不会的,你相信我,我不会离开,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江清梦不解道: “我怎么会不要你”

她恨不得把姜之舟锁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怎舍得不要她

因为你心性未定,因为太多事不可预测。

姜之舟在心里默默道。

她吻了吻江清梦的发丝,说: “先休息吧,我有点累了。”

两人平躺在床上,各有所思。

姜之舟半睡未睡时,朦朦胧胧中,感觉到江清梦滚到她怀里。

意识陷入沉睡前,姜之舟微微勾起唇角。

看吧,就是小姑娘主动跑到她怀里的……

她抱紧江清梦,五感顿失,意识陷入昏暗。

良久,半梦半醒间,一阵酥麻感自尾椎骨升起,情不自禁,浑身颤栗。

意识渐渐复苏,她睁眼,却发现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双眼被蒙住,她咬着红唇,忍不住出声,带着压抑地喘息: “清梦……”

江清梦钳制住她的双手,亲吻她的唇瓣: “我在……”

“你放开我……”

江清梦怎肯如她的愿

她要掌控她,完完全全。

她吻她,带着温柔缠绵的爱意和炽热的占有欲。

身体被人掌控,姜之舟无可奈何,热浪涌向四肢百骸,她仰起头,被迫沉沦。

翌日,姜之舟轻手轻脚爬起床,换好衣服,忍着浑身的酸痛,出门。

盛夏三伏天,她披了一件雪纺披肩防晒衣,连同锁骨一块遮得严严实实,下身也不敢穿清凉的短裤,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裤。严严实实的打扮,遮盖了身上所有引人遐想的痕迹。

她先去公司,办理一系列的解约手续。

低头签字时,姜之舟理了理披肩,无意间露出一片锁骨。

陈琳眼尖,瞄到了可疑的绯红,想到那些捕风捉影似的传闻,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惋惜: “星河,在我手下,我至少不会逼你做那些事,你说你为了解约,做出这样的牺牲,值得吗”

陈琳记得沈星河以前对这些很是反感,同性恋,潜规则……她向来是避而远之。

“不直了。”姜之舟签好字,把文件递过去, “可碰上了也没办法。”

陈琳说: “你能看得这么开,那也不是一件坏事,你说你要是早看开些,现在星源的台柱子,说不定就是你了。以后就好好跟着她吧,我看她来头可不小,准你把你捧红,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个老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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