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坐下后,他又接通了秘书的内线,吩咐道:
“帮我买桶泡面上来。”
“好的柏总,您今天是想要泡椒牛肉、川香牛肉还是日是豚骨味的呢?”
想来秘书不是第一次帮他买泡面了,连他日常喜爱的口味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然而柏霁在听完这些选项后,沉默了。
良久后,他才道:“都可以,顺便,把里面的调味包丢了。”
??
作为跟着柏霁一起创业的元老之一,她也过过天天在公司吃泡面的日子,更知道自己老板尤其钟爱泡面里那些用没有营养的防腐剂勾兑出来的汤汁……
退一万步讲,哪个正常人吃泡面会不放调料的?
秘书一脸懵逼地放下座机,怀疑柏总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精神出现紊乱了。
一个良好的秘书需要时刻关注老板的身体健康。
于是她翻开电话册,找到他们公司每年去体检的那个医院电话。
“您好,市第二人民医院吗?我们这边可能需要约一个全身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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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余晴晴做贼一般地佝着身子回到工位上。
所幸大家都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没有人再来找她搭话。
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并没有松太久,在中午吃完午饭即将午休的时候,她接到了李艳梅的来电。
这一茬终究是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
电话接通的前面几秒钟,对面那头安静得出奇。
“喂,妈。”
最终还是余晴晴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然而听完她的话之后,那边迅速用冷静地声音对她道:“你不要喊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余晴晴闻言也就顺势安静了下来,没再说话。
两人再度沉默片刻后,李艳梅终于也是忍不住了,开口便是余晴晴熟悉的语气。
“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跟我们商量一下,自己就做了决定?”
面对着母亲的逼问,余晴晴抿了下唇,反问道:“先前不是你在催我结婚的吗?”
“那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在深圳找?”
李艳梅带着怒气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来,“深圳的那些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各个精明得很,利害得失算得门清,你以为你傍上那个姓柏的,便能衣食无忧了么?”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话呢,在家里这边找一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不好吗?”
门当户对?
余晴晴讥讽地笑了,她少见的没克制住自己的怒意,冷冷地道:
“你说的门当户对就是小小年纪进监狱、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的人吗?”
大概余晴晴从小到大很少用这么冲的语气说话,李艳梅听到之后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失望又愤怒地道:
“你这是什么语气?妈还能害你不成?结婚不就是两口子相互包容把日子过好吗,是什么学历有那么重要吗?再说,他们家条件未必比不上柏家,你嫁过去是享福的知不知道!”
余晴晴无声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妈会说出这种话。
“学历不重要吗……”
她想起了曾经高中的自己,怔忪地喃喃问道,
“那高中时的那些耳提面命,陪我挑灯夜战、说无论如何也要送我去上一个好的大学的您,又算什么呢?”
“那能一样吗?”
李艳梅那边几乎是吼着的,“我还不是为了能让你有一个好的学历,将来找到一个好人家吗?”
余晴晴彻底愣住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期,虽然成绩一般,但母亲还是始终坚持要让她去读书,而不是像其他同学一样退学打工。
那个时候她由衷地感谢母亲,虽然李艳梅的爱时常让她感觉窒息,但终归出发点是为了她好,只是表达的方式有些过激。
这些年她一直靠着这个想法来说服自己不能对母亲产生抱怨不耐烦。
然而这一切都在今天这场谈话中崩溃。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跟母亲最大的矛盾,从思维方式上就产生了分歧。
结婚生子是她不愿意碰的事情,但在李艳梅这里却成了自己人生的最终目标。
“妈。”
她闭了闭眼,不欲做这无意义地争论了,试图结束掉这场无意义的对话。
“不管怎么说,我跟他已经领证了,不论是否合你心意,但这就是事实。”
李艳梅听到这句话后,失望至极,厉声询问道:“余晴晴,从小到大我们哪里亏待过你了?”
“你成绩不好,我天天啃馒头,过年也不敢买一件新的衣服,就是为了省点钱,给你去上补习班。”
“你高中三年,哪一天不是我骑车接送你上下学的?大冬天的寒风刮得我满手冻疮,我有过一句怨言吗?”
“为了让你在家里能安心复习,你高中三年,我们一次电视也没开过,就连晚上看手机都不敢开声音……”
李艳梅滔滔不绝地细数列举着这些年对女儿的付出,盘问到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
“我一心只想让你好,到头来你却把我当成敌人一样跟我对着干,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
可这些话语落到余晴晴耳中,却只觉得窒息,像是溺水的人被浪花尽力托举起来。
救她的是海,淹没她的也是海。
她再次失去了交谈的欲望,再次如同每一场谈话般,只是沉默地听着母亲的种种诉说。
说到最后,甚至自己都感动得泣不成声了,匆忙撂下一句话:“周末把人带回来。”
这边余晴晴还想说什么,却紧接着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嘟嘟嘟”的盲音。
电话被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