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血污
月上中天的时候,光芒明亮了许多,艰难地从浓密的枝叶缝隙间挤进来,于是林中氤氲起淡淡的红,混着若有似无的雾色,缥缈如虚幻的梦。
越沧海的眼里也蒙上了这层淡红的雾色,雾色中有飞舞的流萤,有年渺含笑的脸。
大概真的是一场梦,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像雾一样模糊而飘散,渐渐离他远去,又聚拢回来,凝成实体,再分散,再聚拢,反复不定,无法抓住。
视线模糊,思维也模糊起来,年渺的那句话一出,他的大脑就仿佛被搅成了一团浆糊,什么也思考不了,像一粒滚烫的火星子掉落在他心间,飞速蔓延,在他心上的荒野燃烧起无尽的火海,让他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深林中,强烈得可以惊动天上人——年渺一定也听到了,毕竟他们离得这么近,让他蓦然生了怯意,有种躲避的冲动,可还是立在原地,怔怔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他的脸很烫,浑身都很烫,再凉的夜风也驱散不走,然而年渺的话和眼睛,比他的脸还要滚烫,很快他整个人都开始燃烧了,他感觉自己已经烧成灰烬飘散到四方,朦胧中又发现还好好的,甚至握着年渺的手,也是滚烫的。
扑通,扑通。
是他的心跳,又似乎是年渺的心跳,或者两个人的混在了一起,交错跳动着。
他毫无反应,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年渺却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话,更没有焦急失望的神色,而是一直凝望着他,眼眸比夏夜的繁星还要明亮,是专注的,纯粹的,又深藏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情思和眷恋,如同酝酿了千年的酒般醉人。
他醉了,夜晚也醉了,于是天地万物尽数醉在那双世间最漂亮的眼眸里。
流萤飞舞,雾色迷蒙。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沉醉在一场梦中不愿醒来,然而梦终究是要醒来的,他在充满着宁静,花香,水汽,还有年渺气息的夜色中,陡然嗅到了血的味道。
这不合时宜的味道如同硬生生刺穿进来的一支利箭,打破了一切的梦,无比清晰和刺鼻,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恶心且熟悉的味道,被他印刻在心里几千年,似乎在寻找着他。
是不幸的罪魁祸首,魔尊奇渊。
越沧海瞬间冷了脸,松开了年渺的手,犹豫了一下,在对方周围布下禁制: “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他顿了顿,简单解释了一句: “很危险。”
年渺没有说话,只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他的身影顷刻消失,垂眼看自己那只刚才还在被握住的手,同样嗅到了血的味道。
他毫无阻碍地走出了越沧海的禁制,下一刻,身形便出现在了漓玉泽中。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瞬间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他在漓玉泽住着的这些天,一直有一种深深的矛盾感,因为这个地方太过祥和宁静,如果越沧海在这里住了很久,受到季家最后一位后人慈爱的照顾,那么将会是一份十分温柔美好的回忆,这份温柔会一直留在对方的脑海里,等到他二人定情后,也一定会提起,甚至会带自己来此地,就像回幼时的家一样。
可是对方一个字都没有提过,说明在这里并没有留下美好的回忆,甚至留下是的心理阴影。
而现在看到的场景,总算将他的迷惑解开。
他看见红月之下,一个直立行走足有两米高的狼人闯入了他们在漓玉泽的家中,将正在沉睡的季老太太从梦中捞起,五指如扭曲的尖利枝干,直接剖开她的胸腹,掏出内脏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又嫌弃地扔掉,挖出一对浑浊的眼珠丢在地上后,再一跃而起冲破屋顶,跳跃着前往下一家。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漓玉泽,年渺浑身冰凉,再无一丝温度。
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漓玉泽被血洗,没留下一个活口,却没有动弹,因为他是外来者,根本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