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他们知道我,要报复也会直接找我。”他丢下这句话后,便回到后面继续洗碗,不再看那对夫妻的神情。
苏未屿看着盆里满是油污的烧烤盘子,想着这个兼职估计是要泡汤了。
有时候他会想着这些年的经历笑出声,觉得自己真是够消极的,烂还烂得挺习惯。
但有时候也会觉得,其实自己还不算太颓废,他也是有好好学习,好好在生活着的。
而且他的确学得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进得了芜城一中物化生的实验班,除了英语实在烂得没眼看,总体还是过得去的,至于生活,不想死,那就只得活着。
可是这些好的东西从来没有人看到过,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这么活着还有没有意义,但意义这个东西,本身就说不清楚。
抖开手里的抹布,苏未屿一手端起桌上的铁盘,一手拿抹布在桌上一擦,熟练地让人看不出
他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人。
他身上背着太过于沉重的东西,压灭了他的少年气,除了一张还有些稚气的脸,他浑身上下此刻都充斥着一股市井气,夹杂着一丝颓丧感。
那双吸引温淮骋的漂亮双手在油污和洗洁剂混合的污水里浸染,指腹微微泛白发皱,手背上有条红痕,是刚刚收拾餐具时不小心被铁签划到的,这会儿也被泡的红肿起来。
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杂着萦绕在苏未屿的鼻间,让他有些反胃,他忍不住想起之前的那瓶热牛奶。
从苏未屿八岁以后,就再没有人给他喝过热牛奶。
甚至他喝牛奶的次数都乏善可陈。
因为没有爱他的人,因为没有钱,因为他也不爱他自己。
烧烤摊的兼职工资是日结的,他从烧烤老板那里收好钱,看着烧烤老板欲言又止,明白自己下次不用再过来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美食街里面仍然灯火通明,但人流已经没有九十点钟那么多,这个点来吃东西的,除了下完班路过吃夜宵的,就是一些闲聚的年轻人和混混。
偶尔会传来一些打斗声和对骂声,但更多时候是沉默下的喧嚣。
苏未屿绕近路回了家,一进门就先去了浴室洗澡,等把一身烧烤味洗掉,换上衣服躺上床后,已经快一点了。他很累,但又热得一下睡不着,只好又爬起来去把窗打开。
再躺上床是真的累得已经擡不起手再动弹了,他也再想不起别的纷纷扰扰的事情,脑子里只剩下得把空调赶紧修好的念头。
他以为自己会一夜无梦,就像从前每一个为了入睡而刻意让自己疲惫到无力思考的夜晚那样。
可他竟然做了一个梦。
还是一个美梦。
梦里没有带血的阳台,没有坠落后破裂的身体。
没有恐惧,没有痛苦。
梦里只有一个人。
梦里,温淮骋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