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束把火源往后撤了一截,那些如同小虫子一般的东西立即找到了出口,有的从脖颈的断口往出跑,有的从脚腕断口溜出去。
这东西体积太小,钻进草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又是蛊虫。
这些蛊虫被驱逐离开后,地上那团东西便软趴趴地躺在那里,没有再动一下,无声无息地结束了被支配的命运。
可是这边彻底死了一个,山坳里还有成百上千个跟他一样被控制的。
“既然摆脱不掉,干脆一锅端了。”颜束手里的树枝上缠绕的纱布快要燃烧殆尽,他的目光放在了山坳中那一排排木头搭建的房屋上。
裴放在一旁点头:“这种蛊虫是有飞蛾的特性。”
喜欢光,却畏惧火。
半个小时后,这片山坳亮如白昼。
刚才被怪物追拉撕扯的诸位获人们,此时衣冠不整地站在外围的空地上,静静地看着这场人为制造的熊熊大火将此地焚烧。
而制造者此时此刻正在站在石壁之上,目睹一切,带着隐隐冒出的疯狂。
怪物们一个接一个地扑向火海,他们没有痛觉没有后退,或者说他们的畏惧不来自于本身,而是操控他们的蛊虫。
火势太大了,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怪物,有的是被驱逐而来,很快便成了火海中的一缕烟。
“谁这么大手笔,把蛊当宠物养。”裴放的脸映着火光也没有浮上暖意,依旧煞白。
经过刚才被这人偷袭后,颜束就尽量避免跟裴放有视线上的接触,只是看着那些在火里化成灰的怪物,声音不大:“如果没猜错的话,放在炭盆里的蛊大概与这些控制尸体的蛊有些关联。”
那些蛊几乎不依靠外物就能产生跟火一样的动态燃烧和光芒,有点像某种障眼法。
而这些放在无头死人身体里的蛊循着光亮而来,像是飞蛾一样往火里扑,但颜束放的这一把是真火,直接置之死地了。
“相生相克。”裴放接话,然后突然皱起了眉,“看火里,中心位置!”
颜束循着声音,视线放在最中间的位置上。
那里忽然冒出了几个缥缈的影像,仿佛是燃烧后未散尽的青烟慢慢汇聚在了一起,化成了立体的人形。
一个又一个......立在火海中心处。
“快看!”
“那是什么东西?”
“这些玩意难不成还能浴火重生。”
“不可能吧......”
此时,站在外围的人同样也看到了大火之中的诡异场景,这一瞬所有人都是脚心连着头皮一阵一阵地发凉。
可是那些立在火里的人形影像却静得出奇,他们只是互相看着对方,看着自己没有血肉的身体,然后似乎又像是认出了身边那些同类。
无声无息地拥在一起,没有笑容,也没有眼泪。
“这是那些无头怪物。”颜束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裴放转过头看他:“或者说,这是他们死前躯体完整的样子。”
死后被砍了头颅和双脚,再用蛊虫操控,为人驱使......好阴毒的法子。
到底是什么人大批量地豢养死尸,与那个用青年尸体冒充大族长的人是否是同一人?
半晌后,他们像是看到了大火之外站着的人,可是他们没有活人的躯体,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在火海中手舞足蹈。
“这又是在干什么,给咱们表演杂技吗?”
有人发出了疑问。
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没有人回答他。
火海中的那些烟雾似的影子开始做着诡异的动作,有些躺在地上扭曲滚动,有些掐着自己的脖子,或者掐着同伴的脖子,还有的像是疯了一般不断挥舞着手臂。
形态各异,说不出的诡谲,整片山坳陷入了一种光怪陆离的静默,让人毛骨悚然。
火势越来越大,影子们越来越疯狂......
终于,老天爷像是看不下去这种装神弄鬼的“死而复生”,于是天边炸开了一声响雷,一道闪电劈在了不远处的山头。
顷刻间,大雨瓢泼而下,带着恼怒似的冲刷着山谷中的怪异景象,火里的青烟瞬间散了个一干二净。
“这天气……”
“咱们先走吧。”
“快,找个地方凑合待着。”
所有人回过神来,开始四处奔走,着急忙慌地寻找能够躲雨的地方。
外围的空地上很快就没了人。
颜束跟着裴放回到了石壁之下那不怎么宽敞的位置,经过厮杀放火这么一遭,两人双双瘫坐在>
倾盆洒落的雨水打在树梢和崖壁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可是怎么也遮不住狭小空间内产生的微妙的气息,顺着流淌的雨水缓缓荡开在两人周围。
旁边人的呼吸轻而缓,任何一丝动静都会引得人心里颤动一下,十分扰人。
颜束干脆闭眼养神,挂上眼不见为净并且拒绝交流的冷酷。
然而裴放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蛊虫全部被你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现在可怎么顺藤摸瓜。”
“还没死绝,不用替他们号丧。”颜束只好睁开眼,接着便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盐罐子扔了过去。
裴放擡手接过来,打开瞅了一眼,继续揶揄:“我怎么不知道你刚才偷偷藏了一个。”
“不是刚刚,是早上。”颜束的脸色已然凝重,“我去见的大族长是假的,冒充者不是活人,是蛊虫控制的尸体。”
轰隆——
又一声惊雷炸开,这次应着雷声而下的闪电位置大概很近,映亮了石壁之下两人的面孔。
惨淡的白光一闪而过之后,颜束的声音悠悠响起:“如果大祭之前真的不能杀生,那么这些尸体又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