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野女人,那个人的名字叫苏芷。”
……
后来,即便两人闹翻,以思琪的性格,也绝不可能特意把它给拆了。
苏芷问过警方,也问过杜家的人,没有人在意。
可她在意。
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找到行车记录仪,那里面有对她而言,万分重要的东西。
直到后来,她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思琪临死前,见过奚桐月。
所以,这两年来,她才一直纠缠奚桐月。
她想要知道,思琪临走前,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行车记录仪,是不是她拿走的
可整整两年,她都没从奚桐月嘴里撬出一个字,正当她怀疑思琪是不是真的没有跟奚桐月说过任何关于她的话时,她得知了一个消息——杜家和宋家又开始重新调查当年的车祸。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一向跟杜家其他人没什么交情的奚桐月,居然亲自去参加杜老爷子的寿宴。
寿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杜家和宋家又同时停止了调查。
取而代之的是,宋家如同疯狗一样咬着杜家不放,要杜家给他们一个交代,杜家也没有听之任之,适时反击,两家不知道因为什么,掐了好一阵子的架,搞得圈子里一阵乌烟瘴气,最后不得已之下,还是奚桐月出面,解决了杜宋两家之间的矛盾。
只不过,自此以后,两家彻底断绝了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这让苏芷更加肯定,关于杜思琪和宋宇的死,奚桐月肯定知道点什么。
“我不后悔。”苏芷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说出的话也轻飘飘的,但语气中不难听出坚定。
或许在别人看来,杜思琪是一个温柔又有才华的女人,虽然出身好,却从来没有大小姐的架子,为人温和,对人友善,但苏芷知道,杜思琪骨子里是有一股清高倔强的,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欺骗和背叛。
宋宇两样都占齐了。
她不可能忍受自己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所以,苏芷她不后悔。
奚桐月静静地看着她,目中掠过几许深意,半晌才缓缓开口,语调似是呢喃: “不后悔就好,以后也不后悔最好。”
苏芷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悄然紧握,身体不自觉紧绷, “什么意思。”
奚桐月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硬盘,放在苏芷面前的化妆台上。
“答案在这里,要不要看,由你决定。”
……
等奚桐月和宋归鸦一起离开化妆间之后,苏芷盯着那巴掌大的黑色方块,久久未动,直到身体开始发僵,她才伸出早已冰凉的手,放在同样冰凉的硬盘上。
拥有巨大容量的硬盘里,却只孤零零地躺着一个不到10分钟的视频文件。
苏芷视线停留在文件上,握着鼠标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堪堪将光标移到图标上。
这里面,是她追寻两年的答案。
也是思琪在遇到车祸前后十分钟里的短暂生命。
苏芷越是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越是害怕发生了什么。
几乎一顿饭的时间后,她才鼓起勇气,点开了视频。
画面还未铺满屏幕,一道暴戾的男声就先在她耳边炸开了。
“你这个贱女人,跟苏芷那个臭婊子一起合起伙来耍我是吧”
画面载满屏幕,宋宇面目可憎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怪不得结婚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让我碰,还说得好听,想专注事业,不想怀孕,他妈的真当我好骗”
“还特么的闺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大学时候的事,搞同性恋是吧这么喜欢搞,不如把她喊来,我们让你们两个贱人好好尝尝男人的滋味,看你们还搞不搞的起来。”
“宋宇,你嘴巴放干净点!”
一声暴喝,让苏芷泪流满面。
她看着屏幕里一向温温柔柔的杜思琪,像是一只敏感的豹子,温雅的面容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怒。
“不要再去找苏芷,我们之间的事跟她没有关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这充满警告意味的话,宋宇男人的自尊仿佛被激怒,他解开安全带,反手就给了杜思琪一耳光。
“啪——”
杜思琪骤然被打,因为力道极大,脸不受控地侧向了一边,巨大的痛处让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由得一抖,车身还晃了一下,幸亏杜思琪紧紧握住了方向盘,才没有脱离车行道。
只是那张白皙清透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五道鲜红的巴掌印。
触目惊心。
苏芷只觉得好像有个人拿着一根巨大的塑料管,粗暴地捅进她的喉咙里,将她身体里的所有氧气都抽了个干净。
她呼吸不上来,心疼的要命,眼前的屏幕模糊了一片。
可屏幕里的宋宇还在发威似的恫吓着她藏在心底小心呵护的人。
“你它妈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别以为我之前捧着你纵容你是在怕你,要不是杜老爷子还没死,杜家我还不放在眼里。”
“威胁我我现在还弄不了你,不代表我弄不死一个苏芷。”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馋她那副身子吧,只要宋家稍微放出一点风声,你信不信她不出一个星期,就能变成万人骑的婊子!”
杜思琪双目通红,因为生气,巴掌印也显得随着涨红的面色愈加鲜明。
“宋宇,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
“你怎么样你还能杀了我”宋宇讥笑出声,显然没把杜思琪的威胁放在眼里, “我借你一百个胆子,你敢么”
“你要为了这么一个对你居心不轨还勾引你丈夫的女人,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家人,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吗”
“别逗了,你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哈哈哈哈哈……”
在宋宇近乎疯狂的讥讽大笑声中,杜思琪沉默不语地开着车。
宋宇却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对着手下败将耀武扬威。
“杜思琪,你不敢,但是,我敢,弄死苏芷对于我而言,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
“明天,我就要苏芷这个骚货,身,败,名,裂。”
“你放心,在她被人玩死之前,我会让你们见最后一面的,就算见不到也没关系,以后你可以在各种社交平台上见到她全裸被人轮的样子,这就叫坦诚相见,怎么样你丈夫我是不是很大方。”
话音落下,杜思琪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情绪,双眼透着近乎麻木的颓色,细看之下,还蕴含一股能量巨大的决绝。
她知道,以宋家的实力,他说的这些,他都是做得到的。
宋宇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还在得意洋洋地,一字一句地,向杜思琪描述着苏芷怎么被他一步步玩死的详细过程,丝毫没有发觉方向盘上的手变得惨白至极,几无血色。
直到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响,窗外倒退的景色越来越迅速。
“贱人,开这么快找死啊”
狭窄的车内,宋宇大声呵斥着杜思琪,杜思琪却仿佛失聪了一般,双目直视前方,脚下依旧稳稳踩着油门,仪表盘上的数字不断抖动,向上攀升。
宋宇察觉到不对劲,内心涌出巨大的恐惧,他立马伸手去抢方向盘,脚底下狠狠地踹着她踩油门的脚。
“你它妈疯了!快松手!!”
就在杜思琪快要被他成功踹开的时候,一辆巨大的卡车迎面冲了过来。
画面骤然之间发生一阵剧烈的抖动,紧接着是一阵黑屏,没有画面,只有声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行车记录仪重新恢复了车内的画面。
宋宇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被甩出了副驾驶,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被高尔夫球杆扎穿在车后座。
杜思琪半截身子都被弹出的安全气囊掩埋,隐隐只能看见一张侧脸。
周遭静谧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隐约听见有个中年男人口齿不清地打着急救电话。
杜思琪就这么顶着半张带着鲜红指印的脸,安静地靠在车座上,紧闭着双眸,又黑又密的长睫根根分明地树立在空气中,宛如一个沉睡的婴儿。
又过了一会儿,长睫微动,杜思琪艰难地睁开双眼,慢慢地转向行车记录仪,额头上的血液忽地坠落,沿着鼻梁骨流淌而下,接着没入一片白色之中,染红了半个气囊。
同时,她对着行车记录仪,留下了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要,按时吃饭,别,总熬夜。”
终于,苏芷再也止不住早已汹涌的泪水,宛如决堤的江河,淹没了无数个日夜里的绝望。
……
奚桐月和宋归鸦离开化妆间的时候,特意叮嘱池瑜守在门口。
如果听见里面有人哭,不要进去,不用理会。
如果有人来,就请他/她暂时离开。
因此,池瑜在门口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痛苦哭声,也只能跟来往的人解释一句, “不好意思,里面在对戏。”
在去道具组视察的路上,宋归鸦不动声色地握住奚桐月泛着凉意的手。
奚桐月任由她握着,面无表情地朝前走着。
走了一段时间,奚桐月心底的那一股郁气似是有所缓解,她勾起唇角,转眸看向身旁一直保持静默的人,似笑非笑道: “昭蘅一点都不好奇”
宋归鸦忽然被这么一问,一脸懵懂: “好奇什么”
奚桐月睨着她不说话,宋归鸦顿时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自己为什么不好奇杜思琪在临死前,为什么要请求奚桐月帮她拆掉行车记录仪,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包括苏芷。
哪怕最后的那一句遗言,就是留给苏芷的。
宋归鸦默了默,才若有所思道: “兴许是因为,杜小姐心底里其实是爱极了苏小姐的。”
奚桐月眉头微微向上一挑,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宋归鸦一转头,又掉进那双幽深的黑眸中,口中依旧不忘解释, “正是因为爱极,才会容不下任何人的半分践踏,才会奋不顾身地为她献出生命,才……不愿在身死后让心爱之人对她难以忘怀,日日思念,痛苦不堪。”
奚桐月视线依旧落在宋归鸦的身上,见她对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的内心,居然解的如此透彻,倏尔就想到了宋归鸦最后一次离宫去北境之前,在御前所说的那番话。
“臣及笄之后不愿议亲,并非是心有所属。”
“只是眼下山河飘零,百姓无依,陛下新登大宝,受群臣裹挟,臣无论作为陛下的臣子,还是镇北王的女儿,都有责任为君分忧,以报君恩,不愿为儿女私情延绵子嗣这等劳什子之事所累。”
“若陛下疼惜,只需满足臣心中唯一的一个愿望。”
“是何愿望,说来听听”
“恕臣斗胆,暂且保密,等臣自北境凯旋归来,再同陛下讨赏。”
金殿之上,奚桐月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深沉,心底却好似隐隐察觉到什么,沉寂在心底深处的一缕年少悸动,随着宋归鸦上扬的声调再次高高悬起。
并且在一年之后,随着北境凯旋的消息日益强烈。
可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宋归鸦嬉皮笑脸的讨赏,而是一具沉默无声的残躯,以及贴身揣在怀里的一封血书。
“臣心中所愿,唯有一事,便是为陛下镇守江山。”
北境守住了,江山安定了,愿望便也实现了。
至于那些隐秘心事,再无法提及,也不必提及。
奚桐月停下脚步,无意识地紧了紧握着宋归鸦的那只手,眼底意味不明道: “听你的口气,似乎对杜思琪的做法很是赞同。”
宋归鸦下意识回握住她,语气些微有点心虚: “阿殊愿意帮她,不也是因为赞同杜小姐的想法么”
“嗯昭蘅是这么认为的”
“不,不是么”
奚桐月从温热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唇角的笑意冷地冻人, “那你猜猜,我今日为何会违背杜思琪的遗愿,给了苏芷一个答案呢”
宋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