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沈知锦正要说话，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影。她一个激灵，便见许景彦已反手劈来，硬生生接住北戎的偷袭。他的手迅速渗出鲜血，却依然紧紧握住长剑，不让任何人接近沈知锦。
“许景彦！”沈知锦惊呼道：“你受伤了！”
“无妨。”许景彦的脸色开始苍白，却仍然在努力战斗，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或者说，像上一世不知疲倦的她。
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动作突然停了一下。随后他转过头，执着地问道：“锦儿，你还没回答，你能原谅我吗？”
还没等沈知锦说话，他又露出一个笑容，自顾自道：“算了，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的笑容惨淡，眼神满是眷恋和不舍，带着一丝满足和庆幸。
莫名地，沈知锦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景彦，你想干什……”
话音未落，许景彦突然一剑刺向马臀。马受了刺激，一声凄厉的嘶吼后，发了疯似的向前冲去。
沈知锦猝不及防，条件反射地抓向许景彦的胳膊却被他反手一把抓住。
“锦儿，我说过。”许景彦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猛然将她向前一甩。
“这次你要活着！”
沈知锦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因为惯性直向右侧扑去，眼看就要摔落在地。
一个身影忽然快速掠过，高高驾马向前，一举将她接入怀中。
沈知锦喘着大气，片刻后擡起头，才看清眼前人熟悉的脸。
“陆子羡？！”
“是我。”陆子羡应了一声，沉默地护着沈知锦向前奔去。
沈知锦这才发现，自己被甩出的方向，正是敌军相对薄弱的右侧。而她依稀记得，自己被甩出的时候，许景彦向反方向冲了过去。
许景彦……
她猛然转头去看，却见许景彦已身陷包围圈中央，浑身鲜血淋漓，视线却始终朝向沈知锦的方向。
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许景彦突然扬起了一个笑容。
他扔掉手中长剑，扬起空空的双手，隔空朝她做了个拥抱的动作。
就像在做最后的告别。
沈知锦大惊失色，一声尖利的叫喊破喉而出。
“不！”
已经晚了。
北戎的愤怒一刀刀刺进他的身体，血色在他胸膛蔓延，他却恍若未觉，始终望向沈知锦的方向，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然。
视线被血迹模糊的瞬间，许景彦回想起上一世，他们初见的画面——
那时他们还在思文堂念书，他是努力学习的清贫子弟，她是鲜活明亮的将门之女。
他很早就注意到她，但对那时的他来说，考取功名是唯一的出路，他无暇他顾。
在马术修习课上，教头让大家练习骑马。他注意到她面露难色，注意到她几次向教头告假，注意到她的尴尬和难堪。
他猜到了她的处境，莫名地，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他，那天竟然破天荒站了出来，替她向教头说情。
他以为他们的交集就到此为止，直到他见到女扮男装的她。
很难形容那时他的心情。他只知道，那一刻，他的世界第一次天亮了。
那时他也没有想到，他们最终的结局，竟然会是生离死别。
也许是命运使然，也许是因果循环，兜兜转转，这一世他们的结局，依旧逃不开离别和牺牲。
如果他们两人之间，必须要有人死在北戎的刀剑下的话，那么他希望，那个人是他自己。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算了，不要再来了。
这一世的锦儿，有疼她的爹娘，有宠她的哥哥，还有会好好保护她的陆子羡。
——这就够了。
许景彦躺在地上，地面的冷意浸入骨髓，让他忍不住想大口喘气。意识开始消逝，他努力睁着眼，试图让自己再看得久一点：
他看到沈知锦呆张着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滴滴坠落；
他看到陆子羡为了护她，背上中了两只冷箭，依然径直往前冲；
他看到沈知凡匆匆赶来，带着奔忙的大部队，终于将北戎包了饺子；
他看到天边蒙蒙亮起，城门终于大开，陆子羡带着沈知锦，回到了该回的地方。
陆子羡啊……
许景彦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闭上眼，在心中默念道：
从今往后，她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