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衣人见无人回答,扫视一圈,最后竟将目光落在了年龄最大的刘老先生身上,一把将刘老先生拽了出来,强迫他跪下。
刘老先生虽然年纪大,脾气却相当硬气,不想将沈知锦牵扯进来,硬是梗着脖子一句话不说。
黑衣人见状,狠狠用铁链拴住他,一脚踹在他胸口,逼他交代这本册子的主编人。刘老先生被这一脚踹得脸色发白,大口喘着粗气,骂道:“严府的走狗!”
黑衣人被激怒,竟疯狂抽打起来。刘老先生被抽得满脸是血,却没有任何要服从的意思。
沈知锦心里陡然冒火,严家养的都是什么狗东西,连老人都不放过?她从树上折了两截树枝,看准位置狠狠戳了过去,树枝快准狠地扎在几个黑衣人身上,痛得他们立时松开了刘老先生。
沈知锦捏住剑,正要翻身跃下,却对上了刘老先生阻止的眼神。
她愣了一瞬,就在这时,刘老先生猛地朝那群黑衣人张口,一把咬住其中一人的脸,竟硬生生从那人身上拽下一块肉来。那人吃痛,一脚将刘老先生踹开,随后竟发起疯来,从旁边拎过来好大一桶油。
沈知锦心里猛地一惊。这群人简直丧心病狂,光天化日之下,竟要将人活活烧死在这里?这可是京城,可是商业街附近!
那群人却像发了疯一样,疯狂往刘老先生身上浇油,又将书坊其他人踢到一起,疯狂泼起油来。
刘老先生被呛了好几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可他看向树上,眼神里却明明白白写着:不要过来。
沈知锦紧紧捏着手中的剑,整个人仿佛僵在了原地。
她明白刘老先生的意思。
刘老先生很早就告诉过她,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再编出那本精编册子。她才是这本册子的灵魂。
所以刘老先生让她走,让她绝不要现身,让她好好保留火种。书坊可以再建,可她却只有一个。
所以为了保护沈知锦,刘老先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册子上印她的名字,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本书是由沈知锦主编。他一早就料到可能会惹来祸端,一早就要把沈知锦干干净净择出事外。
沈知锦心里升起强烈的懊悔,羞愧到甚至无颜以对。
她不是不知道刘老先生的心思,早在刘老先生要求删掉主编人信息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可她默认他们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她觉得严家不至于如此嚣张,也许是因为她也不想暴露身份。
可她低估了严家的凶残,低估了刘老先生对书坊的热爱和执着。
她不后悔编这本册子,也不后悔重生至今所做的一切。可她唯一后悔的是,不应该让刘老先生陷入危险。
黑衣人浇了几大桶油,终于停了下来。一个头领模样的黑衣人吹燃火折子,冷笑着看着眼前这群人:“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交代背后的主谋是谁!要是不说,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
“呸!”刘老先生唾了口唾沫:“严家的走狗!”
黑衣人气极,擡手就要扇耳光,一道冷光倏然掠过,一柄短剑精准钉在他手腕上。
“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沈知锦从树上跃下,指着那群黑衣人道:“有本事冲我来。”
“你?”那黑衣人捂着手腕,打量了她一番,恶狠狠道:“所以你就是这东西的主编人?”
“没错。”沈知锦扬起下巴,冷声道:“放了他们,冲我来。”
“呵!”黑衣人两眼放出凶猛的光,齐刷刷向沈知锦冲去。沈知锦早有准备,一把树枝从手中飞出,树枝像无数尖锐的利剑狠狠扎入黑衣人身上,硬生生挡住了黑衣人前进的步伐。
沈知锦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树枝,对准黑衣人道:“放人,否则今天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你确定?”那为首的黑衣人一把抓起刘老先生的头发,把短剑从手腕上拔下,竟朝着刘老先生胸口猛然扎了下去。
刘老先生闷哼一声,立时吐出一大口血。
“混蛋!”沈知锦指尖发白,却不敢再轻易行动。
她心里很清楚,对面有几十上百人,这边会武功的却只有她一个。她可以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却没法将书坊这些人全都救出去。刘老先生大约也是想到这一层,所以一直阻止她露面。
她想过去搬救兵,可她又能找谁?找官府吗?且不说官府离这儿尚有距离,这些人明显是严家的人,敢如此明目张胆抓人甚至杀人,能没打过招呼吗?
眼下要想把书坊的人全都救出来,只有一个办法。
沈知锦抓着手中的树枝,冷冷对那黑衣人道:“那短剑淬了毒,你可以试试能撑多久。”
那黑衣人闻言,脸色果然绿了起来。沈知锦趁机继续道:“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可以跟你们走,也可以给你解药,但你必须要放了这里其他所有人。总归是自己的命最值钱,你说是吧?”
那黑衣人犹豫了一下,将刘老先生扔了出去,接着向旁边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冲了上去,拿住沈知锦双手。
沈知锦看了刘老先生一眼,示意他们一会儿赶紧离开。刘老先生盯着她,眼神里是数不尽的落寞和心酸。
沈知锦没再敢继续逗留,跟着黑衣人走出了书坊。待走了好长一段路,确认书坊众人有足够的时间逃离后,她才从袖囊里掉出一粒药,扔给了那黑衣人。
黑衣人立刻咽了下去。
沈知锦在心里暗自摇头。那剑上根本没毒,谁叫严府的人都贪生怕死,这才给了她可趁之机。在当时的处境下,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先发制人,才能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黑衣人吃了解药,脸上神色立时放松了不少。他狠狠盯着沈知锦,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给我那刀,我现在还给你!”说着,用力朝沈知锦头上一砸。
沈知锦头上本就有陈年旧伤,一掌下去只觉天旋地转,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