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1 / 2)

第80章 ◇

康熙四十一年, 三月十三。

康熙帝下罪己诏,其情切切,以陈东岳庙建而复崩之罪, 求上苍指点迷津,以图谅解。

三月十四日, 年仅十四岁的十四阿哥首次奉命独自办差。

这一次, 德妃在永和宫也坐不住了,只站在宫门口泪盈于睫,看着胤祯殷殷叮嘱:

“万事以安全为重,若是无法解决修书一封给额娘,你四哥也成。”

胤祯少年心性, 第一次独立办差的激动多过对额娘的不舍, 这会儿虽然不住称是, 可心早就飞了:

“哎呀, 额娘, 来回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儿,您啊就安心在宫里等着儿子回来哈!”

康熙下过罪己诏后, 犹豫再三, 没有来送胤祯。

胤禩一事上,康熙未尝没有算计,便是当时胤祯情急之下没有思考那些谈话细节, 可这么多时间也足够胤祯想明白了。

总而言之,康熙的阿玛包袱过重,不愿意让自己单纯的傻儿子觉得自己阿玛是个工于心计之人……嗯, 就算是发现, 康熙暂时也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但是康熙人没有来, 却是送来了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 允胤祯遇事后便宜行事。

当然,这对于其他年少办差的阿哥来说,是谁都没有的待遇。

“嘿,我就知道阿玛待我最好啦!梁总管,你让阿玛等我的好消息吧!”

胤祯说完,遂翻身上马。

暮春的晨雾朦胧清淡,天光暨白,一轮红日徐徐而升,今日是个极好的天气。

满天盈目的绿意被日辉度上一层灿灿光晕,跨骑白马的少年身后斗篷猎猎作响,映下一抹浅淡的剪影。

“驾——”

风在吹,白马上的绯衣少年衣袍翻飞,意气飞扬,肩上的黑狐皮斗篷厚厚压下,添了几分沉稳。

忽而,胤祯急急勒马,而后翻身疾走迎上,满面笑容:

“我就知道四哥不会不来送我的!”

胤禛抿了抿唇,从袖中取出一个纸筒,不容拒绝的塞给胤祯:

“拿着,里面的人都是可用的。”

“四哥,我要这个做什么?”

胤祯没有推拒,只是有些奇怪,胤禛叹了一口气:

“你这差事是截老八的,不说我,便是皇阿玛也不许你大大咧咧去的。

我如今虽在工部任职,到你我血脉至亲,我该避嫌便不能给你助力,否则恐给老八逃脱之机,届时这差事就不是好差事了。”

胤祯闻言只觉得怀里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有些发烫,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吗?

胤禛看着胤祯恍然大悟的样子,摇摇头,表情严肃可动作温和的摸了摸胤祯的头:

“不过,十四长大了,也该想想你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了。这次的差事过去,你正好想想以后该如何。”

“四哥,我……”

胤祯有些懵懂的看着胤禛,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这一步踏出,便会有什么改变。

“去吧,你不管你会做什么决定,都有四哥在。”

胤禛轻轻推了胤祯一把,胤祯揣着那纸筒上马。

胤禛目送胤祯远去,向来静若幽潭的眸子添了几分锐利。只要十四愿意,莫说是截老八一个差事,便是旁的他亦愿倾尽全力,

胤祯等走远了,看不到胤禛的影子时,这才打开纸筒,里面并不是什么名字,而是人像并一些用绘画方式表现的名字。

胤禛能这么做,显然是只让胤祯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倘若没有这纸筒,胤祯也不过只以为自己此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办差。

可是四哥是自己亲哥,当然不会坑自己,胤祯顺着胤禛所提之事一细想,只觉得细思恐极。

然,少年人便是胸中自有长虹,即使因为胤禛的提点多了几分忧虑,可也不过顷刻便抛之脑后。

半个时辰后,胤祯骑马至朝阳门外,也不知是否是康熙方下过罪己诏的缘故,今日的朝阳门分外冷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押着皮子,货物的商人有过。

等他们瞧见高坐在白马上的胤祯后,眼神一对,立刻像被蜂蛰了似的,风驰电掣的收回目光,低着头弓着背逃也似的离开了。

胤祯:“……”

他应该没有那么可怕吧?

胤祯停步下马,缓缓行去。若说如今的京城,就没有胤祯不了解的地方。

只是往日东岳庙修缮,等闲人不得入,胤祯也依稀记得外头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儿。

可这一路走来,除过风声,鸟鸣,叶响外,竟是听不到旁的声响。

胤祯心中满怀疑窦至东岳庙外,便顿住脚步。

只见翠色琉璃瓦下缀宝蓝镶金匾额,上书“东岳庙”三个大字,端的是大气磅礴,朱漆大门大开,里头清幽无比,一眼看不到头。

静,太静了。

等胤祯瞥了一眼,没敢多瞧那上头的字就进去。

这外头不是挺好,怎么就建而后崩了?

胤祯有些不解,但还是走进去,笔直而入过四门方见到主殿岱岳殿。

此时此刻,岱岳殿只有一地残恒断瓦,几个工匠正低着头将那些碎石,断木,琉璃瓦碎等清理。

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清理着,有人突然叹了一口气:

“皇上都下了罪己诏,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咱们了?”

“东岳大帝他老人家难得显灵,想来也是气愤所至。”

“是啊,那八贝勒怎么一点不听劝呢?不然指不定还没有这桩事!”

“哎……可人家是皇子阿哥,龙子凤孙,就是惹了东岳大帝震怒,也有皇上护着,咱们……”

胤祯听着工匠们的低语越来越轻,不由走近了些。

“你!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东岳庙!”

工匠被吓了一跳,胤祯忙摆摆手,小跑着上去帮着他们将一块不小的石块搬上独轮车,听到问话眼睛一转,含含糊糊道:

“大人让我过来瞧瞧,方才听几位说话入了迷,不是有意惊扰几位。”

工匠看了胤祯一眼,胤祯发誓他从里面看出了同情。

“啧,这活计就是个火坑,你这后生家里可有长辈,要是有,还是趁早想些法子让把你调出去吧。”

几个工匠似是觉得有东岳庙崩一事在前,他们想来没有活路,说话也并不顾忌起来:

“对啊,对啊,现在东岳庙重建一事已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也不知道是谁把你指过来,指定没安好心!”

康·没安好心·熙:“……”

胤祯自然不能听人说自己阿玛的坏话,连忙打了个岔: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万一要是有别的法子吗?不过我刚才倒是听几位说这一次出事是因为八哥,八阿哥没有听你们劝,这是什么说法?”

“啧,反正我们也是没有几天好活的人了,既然你这后生开口问了,我们倒是好给你解一解惑,省得着朗朗青天之下,竟无人懂我们的冤屈。你且瞧瞧你手上的石块——”

工匠一边说,一边顺手给那石块抹了抹灰,随后那灰扑扑的石块才显露出那碧莹莹的真面目来:

“此为螭吻,双螭吻脊有镇邪避火之妙用……”

那工匠慢吞吞的说着,胤祯听了这话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真的吗?你别驴我!

工匠看到胤祯这幅模样,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这后生,这是什么眼神?是不相信我的话?若是如此,咱们不如一拍两散便是!”

“没有没有,您继续说!”

胤祯看看左右无人,索性凑过去小声的说道:

“这就我一个人,几位也累了吧,不如坐下歇歇,边歇边说。”

胤祯说些,自个先捡了一处台阶坐下,其余工匠这才纷纷坐下。

“你倒是个好官,就是……哎。”

那工匠一边说,一边长叹一声,胤祯的脸色也变得奇奇怪怪。

就是什么?就是太倒霉了些?

工匠对此事不做评价,反而就方才之事继续说起:

“不过依着我们的讲究这螭吻定身负一剑,此剑乃是许真君许逊之剑,可使螭吻安分守屋。

可是啊,后生不知,咱们这一次的螭吻都少了这一把剑,建的时候我们就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闪失,没想到……”

工匠一面说着一面又压低了声音对胤祯说道:

“后生,还有一事。你怕是不知道三十九年这东岳庙为何失火吧。便是因为当时一道天雷击碎了这螭吻身上的辟邪剑,所以没了约束自个跑去玩耍,这才导致东岳庙失火。”

“这么神奇?”

胤祯心里惊奇极了,工匠不住点头:

“自然,这种事儿我们能骗人吗?可惜这八贝勒不知其中避讳,一意孤行。”

“不过要我说,这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不知您有何见解?”

工匠听了胤祯这话左右看了看,这才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不是咱们大清还有一位琛郡王吗?别说咱们是些小民,在民间这么久,可也总能听到琛郡王的丰功伟绩。

琛郡王的本事连那些心怀叵测之人都招架不住,若是让琛郡王来随随便便说句话,这东岳庙指不定自个就建起来了!”

胤祯:“……”

这是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啊!

“咳,我倒是没有听说琛郡王可以拔地起高楼。”

这项技能胤祯自个还没有试过呢!要是可行,指不定以后他连修府邸都不用了!

一个工匠提起这事儿,兴致勃勃:

“嗨,听说人家琛郡王乃是锦鲤降世,是天生给大清带来福运的!”

胤祯无奈的说着:

“若真能带来福运,二位又何必发愁?”

工匠忙示意胤祯噤声,谨慎道:

“嘘!后生可不敢乱说,要是被毅贝勒听到你说琛郡王的不好,定要抓你你拷问!”

胤祯闻言轻笑了下,点了点头,一幅受教的模样:

“原来如此,我记下。”

看来四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啊。

工匠笑呵呵的看了胤祯一眼,怎么看怎么顺眼:

“无妨无妨,我瞧着你这后生颇有眼缘,便与你多说些,便是日后你在朝为官,也能多几分保障不是?”

胤祯笑着称是。

春光融融,枝头的嫩叶争相舒展,院中的一棵古梨树梢已有几朵早绽的花苞。

日头已经渐渐高升,除了几个忙碌的工匠外四周静寂无人,胤祯本来想要在帮忙,但被几个工匠拼命拦住了。

一个工匠喘了一口气,擦了擦汗,便看到那随意坐在长街上的少年神情懒散,漫不经心扫视而过,似是在赏花。

“什么人在哪里?!”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呵斥声,也是,胤祯这一身绯袍实在是显眼的过分。

胤祯擡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袍便服之人疾行而来。

听到声音的工匠们纷纷毁了下来,还忙拉了拉胤祯的衣角:

“后生,快,跪啊,这是你的上官!”

胤祯轻笑一声,顺势扶起最近的一名工匠:

“不必跪。”

其他几个工匠看看胤祯,又看看还戳在原地的同伴,不知如何是好。

胤祯见此情状也不勉强,只擡眸看向来人:

“是我。”

胤祯淡淡的说着,脸上并没有方才和工匠们说话时的言笑晏晏,有些青涩的眉眼中夹杂了几分威仪。

“你,您,您是……”

青袍男子看着胤祯坐在一堆碎石断木之中,随性淡然的模样有些惊疑不定。

胤祯打量了他一下,勾了勾唇:

“青袍便服,官居五至七品,官靴脏污且衣袖紧束,脚步匆匆,是萨穆哈现在官司缠身,派了你来看着?

东岳庙之事不小,萨穆哈能派出来的人有限且需镇得住场子,你是员外郎徐达?不过,这都日上三竿,不知你来瞧什么?”

萨穆哈乃工部尚书,姓乌雅,胤祯听四哥说起过。

徐达闻言冷汗淋淋,拱手跪下:

“下官徐达,叩见琛郡王。”

“琛郡王?你是琛郡王?!”

方才在胤祯面前说的最多的工匠直接尖叫出声,胤祯不由莞尔:

“正是,不若我如几位方才所议那般,开口试试可能平地起高楼?”

胤祯这话一出,本来因为事没办好的工匠面露犹豫:

“这,琛郡王,小的,小的……”

“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言。”

胤祯对于方才给自己透漏了那么多信息的工匠态度很是温和,反而是消极怠工,迟迟前来的徐达这会儿还长跪在地上。

“小的不愿您开了金口!”

工匠闭眼大声说着,说完他紧张的胸口一起一伏的,甚至都不敢睁开眼睛看胤祯一眼。

胤祯有些奇怪:

“为何?方才你们不是还曾议过此事,希望我可以一语高楼起以助你们解脱此次困境吗?”

几个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番,最后还是刚才那个工匠开口说道:

“刚才小的只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利罢了,若要细论,倘若您真的可以在一言之间平地起高楼,那要小的这些人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小的还有将功折罪的想法,可若您一己之力便可以做到,我们这些废人又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虽然他们早就觉得这次的事迟早要送命,可是万一万一有机会活下来呢?

谁不想活下来,蝼蚁尚且偷生。

可若是胤祯任性妄为,断了人家的活路……

胤祯闻言也是一顿,想起四哥自自己幼时起的数次谆谆教导,让自己不要在普通人面前太多显露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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