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猛地勒住马缰,回头望身后正在路中的婴儿迟疑。
如果不去救,那婴儿眼看就要被后面的马队踏成肉泥,那妇人瘫倒在路边声嘶力竭大哭。
雪若在远处将此情景看得明明白白,不禁焦急万分,心中有一丝矛盾的期待,既不忍心婴儿被踩,又担心苏辰去救而被追兵擒拿住。
她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她看见苏辰断然调转马头,迎着追兵冲了过去,她的一颗心顿时悬在了嗓子眼,手指不自觉地从抠进了泥墙中。
果然没有看错他。
苏辰拉紧缰绳,放缓了马速,经过地上婴儿身边时,从马背上猛然弯腰下来,一手快速抄起婴儿抱在怀中。
马停在妇人身边,他将婴儿稳稳地交到她手中,立刻引缰疾驰而去。妇人跪在路边,朝他的背影不住磕着头。
雪若心中松了一口气,再看长街上的情形,心又吊了起来。
苏辰被这么一耽搁,身后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了,眼看就要被追兵追上,他一个人对阵身后十余人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雪若看到追兵中有人已经开始从背上的箭匣取箭,瞄准了苏辰的背心。
她不会武功,贸然冲出去帮他,很可能不但帮不了他,连自己也搭进去。
眼下苏辰被困,她计划已久的逃离计划马上就可以实现,只要这时转身悄然溜走,就再也不会有人盯着她,再也不用回到那个让人提心吊胆的斥候营,她要回去,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无需等我回来,我若失手,也不必替我收尸...”
耳畔响起苏辰的话,心脏一阵发紧,手脚冰凉,她没有过多的思考,深吸了一口气,瞅准了时机从暗处倏忽窜出,在街道中央站立。
苏辰纵马迎面而来,她轻轻侧身让过。
蓦然见她,苏辰大惊失色,一时控制不住马速,“涟漪!你要干什么?!”
雪若回头,给苏辰递去会意的一瞥,便转头不再理他。
她面朝着他身后的追兵从容站着,打头的兵有的拉住缰绳纳闷,想看清楚哪里冒出来个小姑娘。
待看清楚她的身形和蒙面巾上露出的一双漂亮的眼睛时,忽然眼前一片混沌。
原来雪若从腰间摸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铁球模样的东西,猛地往的地上一扔。
铁球落地炸开,平地升起浓烈的白烟,空气中有呛鼻的气味,追兵们一个个睁不开眼,剧烈咳嗽,身下的马纷纷受惊嘶叫,不肯前行。
见苏辰在前面停马准备冲过来,她立刻跑出烟雾范围,二话不说将他拽下马来。
当下从腰间拔出短刀对着马臀狠狠地刺了下去,马吃痛一声长嘶,疯一般地向前方冲了过去。
趁着追兵被浓烟困住的当口,她紧紧拽住苏辰的手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跑。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苏辰被她拖着一路狂奔,她跑得很快,他在后面跟着,怔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和两人紧扣在一起的手....
追兵们被浓烟困住方向难辨,胡乱挥手试图拨开烟雾,听到马蹄远去的声音心急不已,待烟雾淡去出现街景,却见长街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
“刺客往前逃走了,兄弟们快追!”有人高声呼喊道,兵士们重新整顿马匹,奋力想前方追逐而去。
旁边僻静窄小的巷子暗处,雪若把苏辰压在墙上不让他动弹,自己小心翼翼地探出小半个头去张望,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心道:“他们走远了。”
苏辰没有吭声。
她转过头来,正对上黑暗中发亮的眼眸。
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觉得哪里别扭,惊醒后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上半身完全压在苏辰身上,两个人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贴合在墙上。
她赶紧推开他,脸上烫得像起火,装作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刘海。
苏辰咳了咳,转头把目光看向别处,没有说话。
*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夜色的掩护下从小路离开了陵州城,
两人并肩坐在赶车的位置上,苏辰手持缰绳赶着马车,闷闷地不吭声,半晌才冷冷问:“
“谁让你刚才跑出来救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会没命的。”
“无所谓。”雪若翻了翻眼皮,“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让你感受一下,被我这个废物再次搭救是什么感觉。”
她歪着头,好奇地笑着,“是不是很屈辱?”
苏辰想了想:“还好,不太屈辱。”
这人脸皮真厚!
雪若无语地摇摇头,想起来有个事情有必要讨论一下。
“苏辰,你方才去救那个婴儿的时候好惊险啊,我在巷子里看得可替你捏把汗呢。”雪若凉凉调侃:“做杀手从来都是收钱干活,做这冒着风险去救人的赔本买卖,可不是你的风格呀。”
苏辰淡漠道:“偶尔积个德罢了,日后下到地府或许可免些刑罚。”
雪若莫名心中又是一抽,奶奶的,咋回事?
她捂着心口回过神来,决定拓展一下这个话题:“人世间的因果循环怎么能预料得到呢,讲不定你今日救的这个婴儿日后成了大人物,譬如大将军什么的,又或者这个婴儿其实什么王室流落在民间的王子,某年后某一日你一不小心落难被擒,危急之时这个长大的婴儿跳出来救了你,成就了一段佳话也不一定呢。”
苏辰不屑地看他:“所以,街头五个铜板一本的话本子都是你写的?”
“呃....”雪若转了转眼睛,不满意道:“哼,五个铜板?我写的至少得卖五两银子。”
温暖的夜风迎面而来,空气中有草木泥土的清新气息,风吹起雪若的发带拂在苏辰的脸上,他转头想躲开,却无意中看到雪若在月色下侧颜,一时被清丽的容色凝住目光。
“哎呀,马走错路啦!”雪若忽然指着前面,大叫了起来,“这条路要转回陵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