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车离开,左也才感到齐相阑的手稍微松了些,她从他怀里擡起头来,盯着他线条分明的下巴,说:“齐相阑,你把人家小学弟吓死了。”
齐相阑竟然破天荒的开玩笑道:“他们把我吓死了。”
左也噗嗤一声笑出来,垫脚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装腔作势:“没事没事 ,摸摸毛,吓不着。”
在左也嬉笑中,他缓缓弯下腰,垂下头,脑袋拱到左也手边,竟一副任她摸的样子。
左也愣了一下,齐相阑对她予取予求的样子实在太像某种小动物了,她会忍不住狠狠揉捏的!
“那个……都到申外门口了,要不……咱们进去看看吧?”
左也这个提议有转移话题的意思,但也是真的想进去看看。她在申外待得不久,但那也是她在国内学生生涯里最后的记忆,对她来说意义非凡。齐相阑自然是早有此打算的,他今天来,就是想带着左也把他曾经期望过的事情都做一遍。
不论是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上闲逛,还是给她买喜欢的小零食……高三那年的他,把自己和她的大学生活想象了无数遍。可是,他没有想过,这些想象的画面会成为此后他午夜梦回时的噩梦,在梦里,他牵着她,拥抱她,醒过来后,身边却永远空无一人,他惊惶拨通她的手机号码,但那串数字早已成为空号。
饶是如此,服务商那没有温度的提醒音,依旧能够成为抚平他伤痛的良药。
他实在是活得卑微,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至于左也,她当然不会意识到他已偏执病态的心理。她只需要像现在这样,蹦蹦跳跳走在他的前面,让他能永远看到她的背影就好。
上晚课的时间,学校里各处教学楼的灯火已经亮起,道路上人不算多。左也牵着齐相阑的手缓慢散步,走到操场的时候,她驻足下来,指着操场背后的一栋老旧教学楼道 :“齐相阑你看,那里是我以前上过课的教学楼。”
齐相阑点点头,擡头在四周搜寻了一圈,指着远处一栋只能看到屋顶灯光的教学楼道:“那里是我以前上过课的教学楼。”
左也指着操场,“我军训就是在这里,那时候教官好凶,太阳特别毒,还让我们站军姿,一站就站半个小时。”
齐相阑道:“我们那年开学一直都在下雨,训练两天后,操场差点被淹,学校就把军训叫停了。等到后面想要补办的时候,我已经和公司签了合同,没有办法参加。”
“你好幸运,躲过一劫。”
齐相阑不置可否。
两人逛着逛着,走到了一片山道之下。这座山叫书楼山,是申城的名胜古迹之一,申外建校之初便是绕着这座山建的。拾阶而上,能看到山道上有许多雅致的观景亭,有的是新建,有的已经是百年古建。
左也望着高高的台阶,遥想当初,感叹道:“说起来,这座山我还只爬过一回,那是军训刚结束,班上非要搞什么集体活动,拉着所有人周末爬山,可累死我了。”
齐相阑望着山顶,垂眸看她,问:“要不要上去看看?”
左也倒是无所谓,她转头看了看四周,犹豫:“会不会太晚了?”
齐相阑道:“只要你想去,就不算晚。”
左也一拍手,坚定道:“那走吧。”
不得不说人的体力的确会跟着年纪退步,左也爬了没几步,就感觉到累了,但一想到山顶的风景,她又舍不得。转头望见在身后走得连大气都不喘的齐相阑,她又开玩笑:“齐相阑,咱们这么爬会不会爬到半夜啊,可别等咱们爬到半路这些路灯就熄灭了吧。”
齐相阑擡眸望她,眼神清澈,“不会的。”
左也又想起之前刷过的,关于他的综艺片段,忽然灵机一动,站定等他走到身边,笑着提议道:“我们比赛吧,看谁先到观景平台。先到的人可以向对方提一个要求,对方不能拒绝。”
齐相阑眼眸带笑的看着她,道:“好啊。”
左也霎时来了精神,迈开大步朝山上跑去。然而她低估了齐相阑的体力,这人全程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前面还保持着与她相当的速度跟在她身后两步,到了快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他却忽然迈出长腿,抢先她一步踏在观景平台的最后一截台阶上。
他转身看着她,“我赢了。”
左也哀怨看着他,不忿道:“愿赌服输,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齐相阑思考须臾,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有想好。”
“那就等你想好再说,不着急,我等你。”左也被他身后的风景吸引,随口一句,便绕过他走到观景平台的栏杆边。
山脚下,整个申城外国语大学一览无余,校门外的长街,店铺和来往的车辆变成小小的星光。虽然只是在这个地方短暂的停留过,但当故地重游时,过去的回忆还是会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让人对脚下这片土地产生若有似无的眷恋。
左也望着山脚,语气怀念:“真好看,应该白天来的,一定能看得更远。”
山间的灯光并不明亮,但足以将她的侧颜映照清晰。
左也生得很漂亮,皮肤很白,眼睛很亮,说话的时候眨巴眨巴,像只灵巧的小鹿。她的头发又黑又长,上学的时候,总是扎成高高的马尾,可是一回到家,就会任由它散开来,有时候他辅导她做作业,那些头发就会从她的肩膀滑落到他的手臂,然后是指尖。那种时候,她都会毫不在意地随手将头发撩到身后,完全不会察觉到他猛然停顿的笔尖和轻轻颤抖的眼睫。
少年的第一个特殊的梦,就躺在那一汪如水藻般下的长发里,指尖缠绕着冰凉的发丝,少年不断朝海底下沉,追逐,可她像是一尾美丽的鱼,总是在他接近时轻笑着逃开,绕着他的身体欢笑,嘲弄。他焦急,失落,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她,在她狡黠的逗弄中,感受着青春期懵懂的愉悦和痛苦。
时至今日,他依然陷于这样的愉悦和痛苦之中。
凝望着看风景的人,齐相阑轻轻开口:“不算晚。”
只要她还在这里,就不算晚。